他的手掌干燥而柔软,掌心带着圈坚实的薄茧,指节宽大却细瘦,指缝很宽。
我端详着那细长的手指,轻轻的摩擦着指腹,忍不住微仰起脑袋,赞叹着,“你有双弹钢琴的手呢!”
他身子一僵,定定看来,眼神里,竟有着不可思议的被猜中心事的色彩!
难道,“你真的会弹?”我无法置信的瞪大双眸,也不顾现在的样子有多么的痴傻。
“不可以么?”他粗声嘎道,带着小孩子赌气一般的淘气味道。
我惊喜的摇摇头,“我只是,以为你只对篮球感兴趣的。”
难以想象,刚刚在场上冲锋陷阵的这个武士般的男人,坐在piano前会是怎样的光景!
他的脸,惊天动地的出现了薄薄的红晕,薄得令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皱着英挺的眉,一半严肃 一半又有些踌躇的挤出这么一句来,“小时候被逼着学过。”
“哈……”原谅我如此的煞风景和不给面子,一想到年幼的他在美人母亲的逼迫下挥指于黑白琴键,我就没有成功地关住内心小恶魔的笑声来。看样子只有遇到他,心情就会好起来呢。
而那皱起的剑眉愈发紧密,倏地抬起头,两道锐利如冷焰的光就这么直直射过来,直射入我的心里。
我并不害怕,也没有退缩;我知道他没有生气,他不会真的生我的气。
依旧轻轻揉着他的手指,读着他可爱的尴尬,就这么蓦地靠近他,看着他,贴近他的耳际,“也喜欢弹琴的你,想听你弹的曲。”
像一句魔法的咒语般,今天的他果然是好哄的宝宝,就这么轻而易举平息了那孩子般的忿忿。
竟然认真的,无比认真的点点头,“好。马上就回家,有琴。”
说着就急急欲站起身来,却慌忙被哭笑不得的我按住。
“谁让你现在去弹?”晃了晃手中的指节,“手指有伤还不好好休息,想加重啊!傻瓜。”
好表现的家伙于是又乖乖得坐回原位了。靠着椅子的后背,带着些许茫然的看着我站起身,那刚刚已使用过度的腿就这样被酸麻彻底袭击,身子滑稽得左右摇摆起来,直到被他一把搂住。
正正跌坐在他的上,倚在了他坚实的胸怀中。
“怎么全是汗?”他一手搂住我的腰,一手托着我的脖子,也感受到我起伏的呼吸和汗滴,皱起了眉头,有拷问的意思。
“没打到车,直接跑过来的。”我摸了摸鼻尖的汗珠,有些窘迫。
他却深呼吸了一个回合,继而一下子俯。大眼瞪小眼,鼻尖彼此零距离。
我的睫毛,毫不客气地扫到了他的脸颊,他怕痒的晃了下脑袋,却未曾放开抱住我的手臂。
心,不争气的狂跳着,狂跳着,似乎要跳出我的胸腔。我无法言语,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就这么呆呆的,傻傻的看着他,带着一丝贪婪,看着他的脸,他的眉眼,他的薄唇,看着那唇,慢慢地接近。
空气似乎都已经凝固,整个空间燃放着让我晕眩却又欣悦的光和烟,他那薄荷般清凉而魅惑的气息让我无法思考,也不想思考。
不知道这一次又是谁主动,难以分清这一次又到底是谁掳获谁。
我只知道我的唇,正与那世上最清好的气息相融合,被那股最纯粹的气息包裹着,我的灵魂在瞬间如一叶轻舟飞到了海阔天空……
终于得以喘息,我的身子,似乎要窒息在 淹没在那薄荷般魅惑的海洋里。忍不住,就轻轻的唤出他的名字来,“枫……”
“恩。”他的唇流连在我的唇边,流连在我的颈项,却还没有忘记要回应我。
“为什么,不怪我迟到?”嗫嚅的望着他美好的唇瓣,感受着他美好的气息,我的心在不由自主的沦陷再沦陷。
他没有所动,只是轻轻的咬着我的耳垂,“不是来了么。”
于是无法自抑的轻颤起来。是的,不是来了么,我一定会来,你一直都这么相信的吧,所以才会一直在这里么……
无法自抑的瘫软着,就这样被他打横抱起来,“去哪儿?”
“回家,白痴。”他把袋子放在我的肚子上,我自然的一把抓住,就这样被他肆意的一路抱着出门,抱着上车,半梦半醒之间,连怎么回到他的家都不太清楚了。
原来只是他的一个吻,就真的可以醉死我了。
趴在我最喜欢的樱瓣床铺上,埋首在熟悉的“流川牌气味”里,我慵懒的完全不想挪动半分。一只耳朵里挂着他的耳塞,听着听着不过瘾,干脆把我的手机拿出来,让同样的那首歌飘逸在他的屋子里,飘逸在我的心里。
globe的那首经典曲目——departures。我很喜欢的一首歌,没想过他也会听这种有些幽婉而又激烈的宣扬爱情的风格;莫非,这也许就是传说中的默契么?
Departure,启程,出发,远行……意义深远的一个词,让人同时燃起希望与风险的词,就好像在描述我们的现在,也许还有未来……
“一直静躺在照片中的俩个人。
只有那灿烂的天空至今仍闪耀发亮著。
曾几何时开始了遥远的路程。
出发的那天不知道为什麼风很大。
温柔任性温度寂寞纤细的心。
全部的一切全部都寄托在风中。”
他已经是G大校队的主力了吧,将来还会有更多的人发现他在篮球上的闪光吧?他的梦想,也许真的就要再度启程了。真的好开心,这就是我想要的结果呢!
可是,没有想过,我担心的那一天会这么早就到来……现实就这样自童话里穿透进来,回想着今天发生的种种,几个小时前对话的种种,心里有些蓦然的空洞。
“爱妨碍了梦想梦想发现了爱!
温柔去寻找爱亲爱的你请选择我吧!
不管到哪里没有界限地。”
坚定的歌声在空气里流动着,伴随着浴室里哗哗的流水声,让我撇弃了刚刚那消极的想法。没错,我也要打起精神来,就算是要departure,也是两个人一起的departures。
望着浴室紧闭的门,听着潺潺的流水声,脑中无法自抑的开始没出息的天马行空,脸颊发烫。
一面在心里批评自己的不够矜持,一面却又期待看到美人出浴,咳咳,美男出浴的经典一幕。要死啊官紫诺,你何时成了如此没有层次的女人了呢?晃了晃脑袋,我命令自己转移注意力,看向了摆在桌上的那个纸袋。
是他刚刚想放进去的袋子吧?里面,到底是什么呢?好奇心倏地上涨很多,却不敢肆意的打开来看。
虽然已经有了偷看相册的先例,我却不想弄到一回生二回熟的习惯来,要是哪天被发现了,那就不是弹脑门捏脸颊之类的刑罚了……
“不打开么?”我兀自对着袋子思忖着,他却蓦然已经来到了我的身边,一屁股坐在床上,褥子瞬间塌陷了一个漩涡。
洗过澡的我因为没有换洗衣服,所以再一次借用了他的大衬衫,所以滑溜溜的我也跟着那个漩涡“滚”到了他的怀里……
“喂!你算计好的吧?”看看箍着我的手臂,角度和时机都算的刚刚好,这家伙,“现在越来越坏了哦?”
“打开看看。”他发挥了流川式特有的过滤功能,完全忽视了我的讨伐,把袋子放在我的手心,还挺沉的。
“什么呀?”我揭开口头的胶带,“好吃的么?”却被他磕了下脑袋,“不能吃。”
轻轻的撕开来,掏出里面的塑料包装放在桌上,我瞪大了眸子,“对讲机?”
两只摩托罗拉T4508,一只蓝色 一只黄色的,短短的肥肥的,却很可爱的躺在桌子上,仿佛在对着我说:“呼叫诺诺,over。”
“给我的?”我惊喜的搜寻着他淡然的眸子,那眸子里,映着像个孩子般兴奋的官紫诺。
“一只,别太贪心。”他戏谑的拿起黄色的放在我的掌心,“不许拿来砸人。”
“当然不会!”我把那只大黄蜂般可爱的玩意放在他的脸上蹭了蹭,“为什么想起来买这个?”
“三公里内都可以。”他把玩着那个蓝色的,在宽大的掌心,仿佛是个迷你的玩具般对比鲜明。
对呀,我怎么没有想到呢!我们两家隔得这么近,在家里有了这个还要手机干啥,还可以享受谍报人员的角色扮演。
咦,“你啥时候这么有情趣了?”最大的惊喜莫过于此,我攀上他的肩颈,他却给我一个茫然的回应,“情趣?省话费的。你总是充值。”揪了揪我的鼻头,“还帮我充。”
……果然,对他的情调类期望值不能太高。不过即便如此,能做到如此细心,也很让我感动了。
用崇拜的眼神膜拜着那张面无表情的俊逸脸庞,刚洗过澡的脸颊上还有热气氤氲出的淡淡粉色,“枫,你现在像个刚出炉的包子!”忍不住就将唇印上了那个白嫩的包子皮,“太可爱了。”
“不准说可爱!”这个词对他而言似乎有点刺激源的样子,“包子皮”陡然间就显出忿忿的懊恼和抗议,一把扣住我偷袭的下巴,把我整个人拉进他的胸膛。
苍天……我这才迟钝的发现,这家伙一直光裸着上身,只穿着一条牛仔裤,所以我现在趴着的地方,是光洁一片而又坚实的胸大肌……
再怎么修行这门叫做“主动”的课程,我终究还是个初恋花才开的白痴,感受着脸颊几乎要爆掉的羞腆,从那个胸膛里灰溜溜的滑出来,没出息的瘫在床褥上,不敢看他的脸。
他却试图把我拉起来,低沉而澄澈的声音在耳边不断干扰我的正常思维,“衣服干了,就回去吧。”
这句颇为冷水的提醒,让我恢复了正常思考能力,却把头埋的更低,仿佛要跟这张床融为一体,“现在不想回去。”
我的声音,闷闷的从被单里传出来,像我的心一样,空洞,幽深。
低沉的喟叹,无可奈何的吁气,却似乎又是纵容的一声喟叹,于是我的背就被那坚实而富有弹性的触感——那个胸膛的触感再度包裹住了。
他趴在我的背上,却又没有搁上全部的重量,就这样轻轻的包裹住我的身体,轻轻地一个翻转,我就滑到了他的怀里。
“吵架了?”他贴在我的发际,低沉耳语。
“嗯。”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能机械应答。
“被发现了?”这疑问的语气是淡淡的。
“嗯。”我鼓起了腮帮,这小子,说的好像地下情似的……
“不同意。”他竟然用了笃定口气。
“嗯。”想到老妈,就头大起来……
“不认可我。”
“嗯。”
“枫!”我慌忙的抬起头,急切地搜寻他的眸子,生怕他会露出任何受伤或是生气的表情,要命!我这是怎么了,居然就这么让他知道了!
意外的是,并没有任何波动的情绪,没有难过,没有受伤,也没有气愤,他看着我的眸子,是深邃的,迷离的,却又是那么那么的,坦然。
稍稍退后点,稍稍在彼此间拉开一点距离,一直看着我的眼睛,指了指我们之间的那点点空隙,“要离开么?”
非常镇定而冷静的语气,还是淡淡的一个问句,我却似乎听出了一点点,一米米的不确定。
眼泪瞬间在眼眶里打起转儿来,忍住,不让它掉下来影响我的发音和情绪,“当然不!”
我像个被裹紧的蚕茧般撞到他的怀里,把那段空隙堵得严严实实,“我才不去堪培拉!”
糟糕!话出口,才发现我又说漏嘴了……
“堪培拉?”他果然皱起了眉,捏住我的脸颊,声线里带着波动的起伏,“澳洲?”
可恶!本不想让他知道过多的,却还是……懊恼之下,只能把与爸妈的协议大致说了一遍。
沉默,在彼此间游离。他沉默了好一会儿,就这样定定看着我的眸子,闪过让我不忍的苦恼,甚至是苦涩。
“真的,不想去么……”就这样松开了捏住我腮帮的手指,亦垂下了眸子,“不是说过,喜欢考拉么……”
“当然不去!”我急切的吼了起来,急切的搜寻他垂眸的脸庞,好像他下一秒就会消失般的恐慌。
无法忍受,完全无法忍受面前的这张脸出现任何的 丝毫的落寞和隐忍,我无法看见他有丝毫不开心的情绪,尤其是因为我!
手指不自禁的揪起床单,却控制不住内心的冲动,就这样埋头在他的胸膛里,让彼此不再有任何的空隙,“枫比考拉重要多了!”
我知道我已经慌得口不择言 胡乱比喻了,可我急于消除他任何的不安,任何不必要的不安!
抬起头,慌乱中却对上一个没好气的 熟悉的白眼,“把我跟考拉比?”
重重地刮了下我的鼻子,也终是让我松了口气。给我白眼喊我白痴的他,捏我脸颊刮我鼻子的他,才是我最爱最爱的,快乐的他。
他的眸光,再度回复到柔和的紫黑色,任凭我在他怀里动来动去,却抓起我不断抠着那瓣樱花的爪子,捏在手心,“别摸,那朵花。”
“为什么不能摸?”我有些好奇有些不解的去看那瓣樱,与其他的樱瓣一样,都是那么红艳欲滴啊?
茫然抬眸,却正对上他有些不自然的,别扭的,有些尴尬的眸子?
这是今天第二次看见这样的他了!我好奇的贴过去,无限近距离锁定那对眸子,却在他轻轻的一句耳语问句后,瞬间颠倒地位成为尴尬的女主角。
“痛么?fisttime……”他垂眸,却将唇抵在我的下颚,似乎是纠结了千回万回 终于问出口了。
原来,那是……天哪!他竟然,记得……
我只觉得脸颊如火烧云聚集的天空般,灼烧个没完没了!
那一夜,疯狂而让人晕眩的一幕幕如过电影般在脑海里翻腾,却又同时为了这个大孩子的那抹单纯和坦率而彻底心折了!
想到这个老实的小子,在洗床单时会出现在脑中的种种让他自己纠结的情绪,我决定要提前结束他这种羞于启齿的苦恼与担忧。
“白痴枫。”被扣住的手指轻轻挠了挠他的掌心,他怕痒的松开一些,却又再度握紧,嘴角抿紧,眸子警惕,这副戒备的样子简直可爱到让人晕倒……
“不都说了么。”我无奈的用睫毛去骚扰他的脸颊,“发烧迷迷糊糊的,没多痛啦……”
“哦。”他似乎终是得到了满意的回答,打了个哈欠,看似是要睡的样子。
不过我也没有放松警惕,果然,那个细腻的看不见毛孔的脸颊继续在我的耳蜗边腻着,“大蚊子”再度逸出标准的蚊子哼,“后悔么……”
这下本姑娘真的要飙了!
“狗屁!”学着他的口气 学着他的手法恶狠狠地弹了他的脸颊,再狠狠地咬了一口,无视他无辜茫然捂着脸的表情,直接堵住那两片会让人气死的柳叶刀,“永远,不会,后悔。”
一字一顿的说出来,恍然间我竟已经探寻到了永远。如此飘渺仿佛只能理想的这个词,此刻我竟可以毫不犹豫的许了下来;他那小小的不确定,小小的苦恼,小小的不安,竟可以让我如此在意和疼惜;还有什么,能让我离开你?
这一个吻差点让偷袭的我自己先窒息过去,因为他似乎很擅长“反守为攻 后来居上”的伎俩,肺里的空气差点都要给吸干的时候才给我呼吸清新氧气的机会。
“要不要。”他一面在我的脖颈上肆意地继续种草莓,一面在耳垂边带着几分征询,几分试探的提出似乎已酝酿了很久却不知如何开口的合理化建议,“试验下,还会不会痛?”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不确定,却几乎让我忍笑憋出内伤来,却又自心底洋溢起满满的幸福感。
这还是那个一向我行我素唯我独尊的流川枫么?这甚至有些小心翼翼的征询,真的出自于他的口中么?
官紫诺,你何德何能,可以让这个目空一切的大男孩以如此的方式珍惜?
也许是那天生病的样子给他留下了阴影吧,导致现在这样明明每个毛细孔都在诉说着他的,却强自忍着,还以这么可爱的“试验”方式征询……
有些哭笑不得,忍不住就想逗逗他了,故意苦起了脸,皱起了眉,“万一会痛,怎么办捏……”
“唔……”他也紧蹙了剑眉,颇为思量的沉吟一番,继而带着艰涩的抿起唇,把我的脑袋按进了胸口,“那还是别试了。睡觉。”
完全性被KO了。被他对我的珍视彻底KO了……
“枫……”喘息中,我倚在他的怀里战栗着,感受到光洁的胸腔里的那颗心,此刻跳动的是如此强劲如此有力,每一声频率,似乎都在诉说想抱住我 乃至揉入骨子里的……
于是我把哆嗦着的滚烫的唇直接印在他胸膛上,肩颈上,仿佛唇瓣是我的烙铁,在他身上烙上诺诺专属的印记。
“枫是我的。”一边霸道地发着狠话,我一边继续烙,“我也是枫的……”
他浑身一个激灵,哆嗦着,战栗着,叹息着,再度狠狠地反掳获我的唇,“你这个……蝴蝶精。”咬牙切齿般的讨伐着,吻得却丝毫不偷工减料。
无奈的在心里叹息着,无力的在他灼热的唇间低哼着纠正,“是狐狸精。”
前阵子才拉着他陪我看《聊斋奇女子》,他此番就有如此富有创造力的造诣了……
“NO。”他埋头一路吻着,吻到我胸前的琉璃时稍稍停顿,“就是个……坏蝴蝶。”
俯,倏地搂紧了我,把我揉进了他的身体里,骨血里……他像个充足了电的马达,此刻转动的频率让我完全无法思考,只能不断的让身心就此颠覆……
瘫软着,大口呼吸着,我努力用脚尖挠挠他肌肉均匀的小腿,“那枫,喜欢这只坏蝴蝶么?”要抢在晕眩在他怀里前,再一次逗逗这个野蛮的“果农先生。”
“白痴!”翻起身,他倏地压住我的身体,好像我说了一句白痴的不能再白痴的语句,带着惩罚性地禁锢了我不安分的腿,“话太多。Onceagain。”
“野蛮枫!是你让我回不了家的,你给我记住……”
空气里,飘散着真真切切蔷薇色的气息;所有的不安与惆怅,在这个人的怀里,可以尽数遗忘。
唯有坚定不移闪着幸福泪光的departures,在耳边不断的回荡,再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