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玻璃门，是洒落满店的阳光，远远地，就闻到了汉堡和薯条的香气；充足的暖气也让人的心，瞬间就温乎起来。
“哟，看看是谁来了呀？”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经于瞬间被店里所有的员工给包围。
年轻而陌生的面孔，洋溢的是青春与奔放的气息，很快，我就被那些好奇却又友善的他们认定是流川的“那一位”，也不给我任何解释的机会，就这样被按坐在靠近生日区的沙发里。
而我满心以为会冷眼否认的流川，居然也没有像上次在三井面前那样立刻说出“不是”，既不否认也不承认的木头样儿，更加增添了大家心里的可信性。于是那奉若上宾的感觉，着实让我有点受宠若惊。
“不是晚班么？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值班经理温和的问着已经换好制服的流川，是个三十出头的稳重男子，算是目前这店里最年长的一位吧。
“可以么？”流川没想好理由吧，所以干脆穿戴整齐，戴上一次性手套，认真的反问。
于是经理笑了，像个大哥般拍拍他的肩，“当然可以。一会儿早餐高峰就要来了，缺的就是你这个拼命三郎呢。”
拼命三郎？我有些失笑的揣摩着这个称号，又看看他余光里瞥向我的别扭眼神，带点威胁的眼神似乎在说：你不准笑！
不出我所料，他果然不是收银而是操作的。若是把这样一个他摆在前台，要不就是其他位子都没有人买，要不就是没有一个敢在他那里买吧……
光是如此想象他在前台收银的时候打瞌睡或是对客人摆着冰块脸的样子，我还是忍不住捂住唇偷笑起来，他气鼓鼓的瞪了我一眼，被经理推向了后场。
我托着腮，看着他变成那个高中生的纯粹味道，像鲜亮隽秀的绿色植物般，在店里阳光的照射下，熠熠发光。
是个很迷人的孩子呢。我趴在桌子上，迷迷糊糊的想着，在暖呼呼的环境里差点就要继续入梦，却看见他又出来了，端着托盘走过来坐在对面，把盘子向我面前一推，“趁热，吃。”
一股美妙而新鲜的香气扑鼻而来，让我瞬间意识到自己早已饥肠辘辘。
托盘上，像摆放艺术品般站着一杯热果茶，摆放着一个圆乎乎的田园脆鸡堡，还有一盒子香脆薯棒。炸的金亮脆黄，煞是。
“这是，给我的？”看着如此有卖相的这一盘，我简直不敢置信的望着那张总是颜面神经冰雕化的俊帅脸庞，直到那脸庞微微颔首，我再度感到什么叫受宠若惊，“流川做的？”小心翼翼的我继续求证，他一本正经的点头，“当然。”
“先喝这个。”他像研究一盘棋局般思忖了一会儿，把饮料拿出来放在前面。
那是一杯蜂蜜花梨茶，香气四溢中飘散着腾腾的热气，小心翼翼啜饮了一口，瞬间就被那种柔滑而细腻的口感包裹住了，那股细腻的舒服，一直从口腔延伸到咽喉，延伸到胃里，延伸到，全身。
“好好喝……”我情不自禁地赞叹着，于是那研究的眼神里露出些满意的情绪，“对喉咙好。”
简单四个字，却让我在热茶的蒸汽里，偷偷的深呼吸。原来他有注意到我嘶哑而疼痛的喉咙，他总是这样默不作声的，悄悄地注意着细节。
“你吃过了没有？”想起他的胃，我很谨慎，像个侦探般揣度他的表情。
“恩。”他没有看我的眼睛。
于是我把汉堡推到他面前，也很酷，“吃。”
“吃过了……”他没说完我直接打断，“这么短时间还要给我做这些，你吃的什么？空气吧！”有些无奈的瞪着他，“你也认为我好骗么……”
他愣了一下，迅速看了我一眼，把薯棒拿了过去，把汉堡推回来。
“那个哪够吃？你是男人。”我把它再推回去。他执拗的皱着眉，又推回来，我们像打乒乓的对手，开始演示什么叫最基本的动作——推挡……
“拜托拜托拜托……”
在我们还在为这个汉堡你推我让的时候，一个喊着“拜托”的拉长音一路飘了过来，是那个有着苹果脸的可爱接待员，把一个做好的田园放在流川面前，“呐，我们的星级训练员老大为你特制的哦，只求你别再折磨自己做给人家的心意啦！”
他露出松口气的表情，像个终于不用喊家长的学生般，以光速把原先那个在我面前就位。
我也安心下来，顺从的打开来，在扑鼻的香气里，满足的笑了，我没忘记给苹果MM感激的傻笑，于是她圆圆的眼睛里瞬间闪过一道莫名的光，就这样一巴掌拍在埋头要吃的流川背上，差点没让他噎着。
“RUKAWA，终于知道你为什么对女同胞都那么冷酷了，吼吼。”她狡黠的笑着，在离开前笑望着我，“官小姐，你该多笑的。”……
带着复杂的心绪，我咬了一口田园，我最喜欢的胡萝卜面汉堡胚里，露出鲜嫩的玉米粒，胡萝卜粒，还有喷香的鸡肉和生菜……那齿颊留香美妙的口感瞬间包裹住我的身心。
我看着那新鲜而卖相十足的内馅，在花梨茶的香气里，蓦然红了眼睛。
这不是我吃过的最丰盛的早餐，不是最美味的早餐，不是最营养的早餐；可我为什么却觉得，这是我所吃过的，最完美的早餐呢……
“很难吃？”我那兔子似的眼睛，让三两下解决汉堡的流川，瞬间僵硬了表情，直起了背脊。
我抬起头，看见那总是无所顾忌的眸中，竟闪现出不太自信和苦恼的心绪来。我赶紧摇头，“不是，很好吃。”嘴巴里裹着肉，还带着哽咽的样子，让他更加着慌起来，粗声粗气的瞪过来，“那哭什么！不许哭！”
我咬住唇，拼命忍住想掉下的眼泪，像兔子见到了最喜欢的胡萝卜后的感激涕零。
他有些苦恼的瞪着我，却被打扫卫生的大妈顺利误会成功，“看吧看吧，阿姨叫你别这么酷吧，对女孩子要温柔！”话音刚落，柜台后已经传来整齐划一的附和声：“是啊是啊，要温柔！”
于是那玉般温润的脸颊，瞬间被黑色的阴影加冷汗占据；而傻乎乎的我，也在看着他为难却不敢申冤的无奈中被逗笑了。
有些怯懦的看着默默无语的郁卒俊脸，任何人被这么误解肯定都会很生气吧，他会不会要发飙骂白痴笨蛋了呢？
可是他没有，他只是很无奈的吐了口气，翻了个吊吊的白眼，然后看着我的红眼睛，“饱了没？”
“恩恩！”我赶紧谄媚的点头如小鸡啄米，于是他站起来想把盘子倒掉，却被我拉住了托盘。
“我来！”学着刚刚小胖服务生的利落样子，我把东西倒进收纳桶，走到员工组长的面前。
“那个。”有些紧张的看着那个干练率性的女孩子，“左右无事，我可以帮忙么？”
看着我的忐忑，她绽出一个玩味的浅笑，突然向流川那里吼了一声，“RUKAWA，从现在起，我要征用你的官小姐了哦！”
这里，我从没有呆过这么长时间。这里，我从没有试过站在一个服务者的角度去度过时间。这里没有无聊的八卦语言，没有看笑话的挤眉弄眼，没有无事生非招惹我的脸……
这里有的，是快节奏的默契合作，闲暇时的互相鼓励，年轻的气息，欢快的笑语，温暖的意境，我无法否认的事实就是：我喜欢这里。
有些笨拙的跟着小胖学习擦桌子，喷消毒水，收垃圾；有些紧张的帮苹果MM应付生日区的小朋友做游戏……
流川自从进了后面就没有出来过，可我却并不感到孤单和拘束，因为我没有时间去孤单和拘束，大家都在忙，我也像个学着采蜜的新生蝴蝶般，在努力的体验从没体验过的生活，哪怕只是数小时，我却仿佛在这样的氛围里，找到了另一个自己。就这样大半天都晃了下来，虽然很累，却不会觉得无奈的疲惫。
“走吧，孩子们，今天你们超额完成任务了，所以可以提前走了。”经理微微笑看着我们，在组长和阿姨们的催促下换掉了衣服，就这样给推出了店门。
“要好好相处哦！”最后附送的那么一句，差点让我从人行道上掉下去，果然，跳进长江似乎都没能洗清的感觉。
我汗颜的偷瞄着身边的他，却并没有看到厌烦或反感的表情。
他拎着我们外带的餐点，一个装满汉堡薯条和鸡翅的袋子，就这样慢悠悠的踱在前面。
我抱着可乐，踩着他的影子向同一个方向——我们那个大院子里走。为什么，我会觉得那是我们的大院子？那一刻突然有些感怀，我竟然觉得我们这样子，像一同出去购物回家的两个人。
也许，昨天的酒还没有醒透吧，我嘲笑这样无聊的自己。也罢，反正他是个木头，我就借此机会，尽情的幻想一把也无妨啊。
我偷偷的笑着，偷偷踩他的影子，这股小小的乐趣，直到我们一起看。
见对面的那个人后，硬生生的戛然而止。
院子外的马路上，二中的门口，停着一辆高层的旅游大巴。他抽着烟，靠在大巴车厢上，忧郁的看着我，我们。
“可以，单独谈一谈么？”他的声音，粗哑而低沉，还带着一丝丝，隐约的脆弱。
“学长，还想谈什么呢？”我自然而然的，就如此的官方了。
他好像已经不在乎我官方的陌生语气，依旧死死地盯着我，依旧是那低沉而带着脆弱的哀求语气，“只要，一小会儿。”
看着一度嚣张的那个黑太阳，此刻似乎变成了无精打采的腌菜般落魄……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好吧，我倒要看看，你还能谈什么？
回头看着流川，却发现他的表情很是僵硬，隽秀的眉，又再度皱紧。不禁有些失笑，真像个喜怒形于色的孩子。
我拉住他的左手，把可乐放进他怀里抱着，又有种小妈妈哄冰块少年的感觉了。
“先上楼把这些东东放好吧，不准偷吃哦！”
他抿起嘴，还是皱着眉一声不吭，却终是顺从的走向院子了。
我知道三井在用复杂乃至有些敌意的眼神看着他，我平静而视，“现在，可以说了吧。”
烟头的火星，在漆黑的冬夜里，闪着幽幽的光。
他果然不在心思，所以已经忘记了我讨厌烟味吧。而我，竟也无所谓了。
“我们，国中时就是同学。”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他盯着地面，悠悠道来。
“恩，武石中学，你隆重介绍过的。”我站在那里，却管不住我调侃的语气，讽刺的声音，也成功的看见他眸子里迅速闪过的痛意。
“那时候，还有个人在疯狂地追求她，而我也知道如果我再不行动，她就要是别人的了。我似乎。”他苦笑着，“总是如此的任性妄为。”
我没有说话，对此，亦无话可说。
“六年来，我们一直都没有分开过。”他似乎陷入了回忆般的朦胧，“我很大男人，我不希望太多人关注我的私生活，她也没意见，所以很少人知道我有个谈了很久的女友。”
我想起那张怯生生的，娟秀的脸庞，倒的确会是那个女孩的作风，典型的阿信吧。
我突然想无聊的代入下自己，如果换作是我，会接受这种冷藏么？显而易见，不可能。虽然我有张看上去好说话的脸，我明白自己的执拗。
“无论我到哪里，她都会跟着我，没有考大学就跟着我过来了。最近在这里找到了工作，是个小外企的文秘。”他看着我，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的眼神，那总是自信满满嚣张的眼睛里，此刻竟充满了艰难与苦涩。“前阵子，我跟她说，分开来住吧。”
分开来住。我突然意识到这句话还有个潜台词，他们一直在同居。
倏地抬起头，我一直都保持不痛不痒的心，此刻终于有些麻木之外的感觉了，“多么精彩的提议？分开来住。我知道我是个传统的少有物，你可以说我老土。”我听见自己尖锐的分贝在晚风里分外的突兀，“可是，我就是接受不了你们这种无视女孩的观念！”
“我没有无视，娃娃！我知道你是怎样的女孩，正因为你是这样的，所以我才没办法不被你吸引啊！”他在我的尖锐里挣扎着，痛苦的低吼着，“我没有无视她，我一直都觉得这是男人该有的责任！如果你没有出现该多好，该多好！我们甚至准备明年毕业就结婚了！你不知道，你也不屑知道吧。可是。”他握紧拳头，仿佛在凝聚微弱的勇气。
“第一次看见你走到球场上，在那个人群之外看着我的时候，我就觉得我完了。我没办法控制我的心，你就站在那里，像个精致的瓷娃娃般，让人想好好地去守护！”
守护？多么美妙的词语。我怔怔的听着他，看着他，有股讽刺的悲凉在心底涌起，曾几何时，我还希望过会有个原田浩二看着我的眼睛，说出类似的语气呢？
可如今我听到了，守护，瓷器，精致，娃娃……为什么却是如此，如此的，刺耳。
我有些啼笑皆非的揣摩着，研究着，思索着，终于得出一个结论，我没有感觉了；而且，我并不想做个被保护的瓷器。
不知为何，在这样的境况下我突然想起了流川，那个总是气鼓鼓冷冰冰却又让人没辙的流川，我突然就能够肯定，他不会把我看做精致的瓷器。
看着他痛苦而疯狂的眼神，我的心里，涌起的，是深沉的无奈。
他掐灭了烟，深切的看着我的眼睛，“一开始，我只是想好好地在你身边保护你，可越是相处，我愈发不能控制自己，我真的好喜欢你娃娃，和你在一起我可以没有任何压力，也可以做最真实的我，已经很久都没有这种真实的感觉了！”他的声音，在晚风的气流中有些颤抖，也许是他的真心话吧，可是，要我如何去回答呢？
我无奈的发现，对着他的倾述，我竟不知道该做出怎样合适的表情。
他深吸口气，仍旧在捕捉我的眼睛，“所以我跟她说了。但我想我很失败，我不会克制，没有把自己的问题处理好，我没想到已经搬走的她会突然在那个时间出现在那里！她一直哭，一直哭，她只是看着我一直哭，眼睛都要瞎掉般的吓人，我没办法，对她说分手。对不起，娃娃！我对她有责任，我不能做个不负责任的男人。可是，你要相信我。”
他有些急切的大步靠近我，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我爱你，我爱你！”
今天是什么日子？是不是该买张彩票呢？爱，多么沉重的字，却是在这种情况下听到。
我看着夜空，却看不到星星，也没有月光，黑沉沉的一片。在大巴的背面，我仿佛在这个隔离的空间里，明白一个早该明白的事实，和道理。
一秒，两秒，三秒，我也不知道我沉默了究竟多久。他握住我的手臂有些颤抖，这颤抖让我却更加觉得讽刺。
抬起头，我的嘴角歪起一个有些遗憾的弧度，“学长，这就是你的爱么？你还不明白么，爱跟责任，是一体的啊？你怎么可能分的这么清呢？你看不见她看着你的眼神么？她只是你的责任么？你看不见你自己的心么？”
我轻轻掰开他握住我的手臂，慢慢向后退，“你，根本不懂爱！也并不懂我。”
我的话，似乎像流弹一般击中了他的靶心，他的身子剧烈一震，眸子里迸出痛苦忿忿与无法置信交织的极端情绪，“我不相信！我不相信这是你的真心话！”
他冲过来一把拉住我想离开的身子，把我的背脊抵在了大巴的车身，双手撑在车厢上，把我牢牢地箍在了那里，我突然发现我有些害怕这样的禁锢感，“你要做什么？”
“你在害怕？”他眯起眼睛，喘着粗气紧盯着我，眸中充满着打击与疯狂的刺激，“我不允许你怕我！”他的头迅速俯下来，他的唇就这样直直的贴过来！
从没有想过会有这样的一天，一刻，一瞬间，我的心剧烈的跳动着，我明白这是抗拒和害怕的频率。我突然觉得面前这个气势汹汹要征服我的男人，纵然是阳刚的，MAN的，却不是我想要的感觉！
我歪过头，躲过了他的唇，拼命地挣扎起来，“你放开我！”我努力去扳着他箍住我的手臂，却发现那手臂固若金汤，纹丝不动。天哪，我可不要我的初吻就这样没了呀！谁来救救我啊！
“你放开她！”
是谁？是谁在说话？
在他坚实有力的禁锢下，在我几近绝望边缘，却听见了这样的一个声音，“你放开她！”
那是个清冷而又带着几许愤怒的声线，那是，流川的声音？
有股力量从三井的身后传来，猛地一下，我看见了被他笼罩外的天空，禁锢我的身体被拉开了！我也看见了，正对着三井怒目而视的他。
他没有走？还是又回来了？我没有看见食品袋，这么说，他上楼后又下来了么？那么刚刚我们的对话，他都在车子那头听到了。
三井的胸膛剧烈起伏起来，他死死盯着流川的眼神如野兽般疯狂，“臭小子，要你多管闲事！”蓦地一拳就这样打在流川的脸上，我还没有反应过来，流川也迅速回了他一拳！“是你不好！”
“妈的，你没资格管我跟娃娃的事！”砰，又是一拳。
“她不是娃娃！”喘息中，回敬一个左勾。
“你们都疯了吗！住手！”我的惊呼就这样飘散在空气里化为无垠，没有人肯住手。
这两个人似乎聚集了很久的怒气和怨气，此刻终于到了发泄的好时刻，似乎等这一刻等很久一般，就这样你一拳我一拳的扭打在一起，简直像两只血气上涌的斗鸡！
这叫什么事？这是什么情况？我有些头痛的看着扭打在一起的两个人，这两个已经成年的大男人，已经具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的家伙，此刻正拳来掌往的像两个国中生般在打架？
她不是娃娃。刚刚的这一句，就这样在快速缠斗在一起的两人之间迸出来，迸到了我的耳朵里，迸到了我的心里。你果然是了解我的，流川。可是，谁来制止这两个疯狂的家伙呢！
“唔！”混乱间，我蓦然听到了一声闷哼，那是流川的闷哼！我的心陡然就拎了起来，我直直地冲过去，正看见三井扭着流川的左手臂，他的脸白得像纸，斗大的汗珠从额际流下来，似乎很痛很痛的的样子！
脑子瞬间就懵了，一股子热血直冲向额际，我无法控制心里那股焦急和愤怒。
“三井寿！你给我住手！”
这是第一次喊他的名字，却从没想过，会在这样的情况下。
他住手了。抬起眸，我看见了他青紫的眼角和下巴，那是流川的杰作吧。
可我此刻竟无暇继续看他，我蹲下来扶住流川，他的身子微颤着，咬着唇似乎在拼命地忍痛，我看着他苍白的脸庞，心窝陡然间就像是被一根刺扎了进去！一股怒气也从心底直涌了上来。
猛的抬起头，我听见了自己嘶吼到尖锐的声音，也像一根刺，直奔斜睨着我们的三井。
“你怎么这么狠？他是你的学弟啊！他要打篮球的啊！你伤了他的手，他怎么打球？你怎么这么狠？”
似乎再度被流弹击中了的样子，好像这一次不仅仅是流弹，而是导弹。他看着我的眼神，交织着错愕 失望 和悲哀，像只负伤的野兽。
而我，还是无法控制心里的忿然，为旁边那个疼到战栗的身子。我还是瞪着他，我没法原谅他出手如此之重。
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打破这僵局的，依旧是三井。他直起身子看着我，喃喃说着令人捉摸不透的话语，“我懂了，娃娃，我懂了。我一开始就应该明白的。娃娃，对不起。也许，该看清自己心的，不止我一个吧。呵呵。”
他突然笑了起来，笑得很疯狂，很悲凉。这笑声让我有些不忍。
转身，他没有再看我们，像个落败的武士般，颓丧地走了。有些孤绝的背影，就这样消失在夜色里。那一刻我知道，我不再是任何人的娃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