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好了坟堆以后,老妇人就从她那早已经破旧不堪的衣服底下摸出离开地窖的时候揣在怀里的东西——一支大蜡烛。
这是四十年前她成亲的喜烛,她一直舍不得用,珍藏到今天。
她又在衣袋里摸了半天,摸出些打火石来。她把那大蜡烛插到坟堆的顶上,点了起来。这天晚上没有风,蜡烛的火焰向上直升,一点也不摇晃。
老妇人对着这烛光,坐在坟边,一动也不动,两臂交叉抱在胸前,静静地看着那一堆土。
杜唯心正说着,突然听见耳边传来一声叹气,她看了看风晔,风晔看了看她,显然并不是风晔。
“我刚刚本想着去后面看看我堂里的人,一路过的时候听你们说什么弓箭,还以为是前线出了什么事情。仔细一听才发现是一个如此悲伤的故事。”
柳偌云在马车外面,慢慢的骑着马。“杜姑娘,你接着讲,我听着倒是很有兴趣。”
杜唯心笑了笑,继续说道。
天快要亮了,蜡烛也快要燃尽了。老妇人在地上到处找,终于找到了一片不大不小的带着一些血的痕迹。
她把这块石头插在蜡烛旁边的泥土中,作为挡风的屏障。
布置好了,她站起身来,仍旧慢慢地踉跄地回到地窖里去了。 这一次,她依旧走了很久。
隔了一两个小时,天色已经大亮了。他们的首领又派了几个士兵去找那个人的尸体,打算把他和今天早上战死的士兵一同埋葬。
那几个士兵到处找也找不着。突然,有一个士兵吃惊地大声叫了起来:“看呀!那是什么哩!”大家都朝他指的方向看。
在已经面目全非的土地上耸立着一个小小的坟堆。坟堆上的一支蜡烛有染了血迹的石头帮它挡住了风。
在坟堆上耀着柔和的火焰。蜡烛快点完了,烛芯快被蜡泪淹没了,但是那一朵小火花依然在闪烁。
站在坟堆旁边的士兵们围着这坟堆,静默地站着,看着渐渐暗淡下去的烛光。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步履蹒跚的老妇人慢慢的走过来。她默默地走过那些士兵的身边,在坟旁跪下,取出又一支蜡烛来。
这一支和坟上快点完的那一支一模一样,显然是一对。老妇人蹲下身去拾起那蜡烛头,把那新的一支点着了,插在那老地方。
她站起来的时候,行动很困难,离她最近的士兵小心地把她扶了起来。
老人依旧没有说话。
随后就颤巍巍地走了,没有再回过头来,看一下那蜡烛和那些士兵。 ……
故事讲完了,无论是马车里面还是马车外面全都安静了下来,没有人愿意先开口打破这沉静的气氛。
“这做母亲的阿,还真的就是辛苦。”
柳偌云在马车外感叹道。
风晔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看见柳偌云已经起了一个开头。
那就不如打破这个寂静的气氛,“怎么?听柳堂主的语气,是有切身的经历么?”
柳偌云听了这句话没有生气,而是含笑的看了一眼风晔。
“我从小就不听话,我娘是把我打大的,我可没有如此感人的故事。”
楚天不由得笑出了声,“柳堂主还真是从小就洒脱阿。”
大家都是哄然大笑,这气氛也在瞬间就好转了。
只有杜唯心默默的看着手中的信,心里一阵阵的难过。
因为她知道,苏茗跟她说这样的话是为什么。
苏茗想家了,然而。对于她们来说不是想家了就能回去的,也不是说多花一些时日就能到家。
对于她们来说,也许只有死了以后才能再次回到那个她们应该存在的地方。
如今她们二人处境虽然不是步步为营,可是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也是十分的不容易了。
她又何尝不想念自己的家呢。她默默的想着,眼眶渐渐湿润了。
这一切都被风晔看在眼里,可他只是以为,杜唯心是想念自己远在北地的儿子和女儿,所以才如此伤神。
他将杜唯心抱在怀里抱得紧紧的。又在她的额头上吻了一下“放心吧,有我在呢。”
杜唯心也不是愚笨之人,自然也知道风晔以为她在想念远在另一边的两个孩子。
可是杜唯心也没有说话,她的确也是惦记着在家里没有父亲和母亲陪伴的两个孩子。
只是,这是两种完全不一样的情感。
可是杜唯心没有狡辩,她安安静静的躺在风晔的怀里,一动也不动,仿佛这样风晔就能一直一直的保护她。
所有的问题也都能够迎刃而解了。
她想就这样一直躺在风晔的怀里,什么都不管,只想着他们的过去、计划着他们的未来……
柳偌云看见没有人说话,眼神也渐渐的暗淡了下来。
他的脑海里浮现着小时候的事情,他的妈妈常常会将自己省吃俭用留下来的阴凉去换他喜欢吃的灶糖。
他也记得,他这一生第一次杀人,就是因为对方不小心撞掉了他手中灶糖,还踩上了一脚。
或许自己当时年少轻狂,可是如果真的能够重新来一次的话,他还会如此做。
一行人各有各的心思,各有各的故事,也许这就是成长的代价,有些事情,并不想当初想象的那样。
有得到就会有失去,人生,也就是这样。
杜唯心给苏茗写了一封回信,装在了风晔要给赤烈的信封中……
前线。
士兵们都在操练着自己的武器,那些冰冷的武器,被海水和血水越洗礼就越发亮。
仿佛已经有了灵魂,杀人不眨眼的灵魂。
苏茗那天夜里做梦,梦见了自己在二十一世纪的部队里。
她梦见自己在古代的这一切都是一场梦,梦醒了,也就全部都结束了。
她像往常一样出操,晨练,吃完饭,观看战争的资料,她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总会看到身后跟着一个女子。
那个女子她是见过的,好像是医疗队的一个女孩子,怎么,现在医疗队的人都已经对战争如此上心了么。
她下午还要去一趟实验室,看看自己的成果怎么样了。
就在她放下手中的东西,转身的时候她看见了赤烈,他浑身都是血。
梦里的苏茗只觉得这个眼熟,实实在在的想不起来,这个人是谁。
就在她后退的时候,面前这个高她许多,身材魁梧,浑身是血的男人,紧紧的抓住了她。
一直在问她,为什么要不辞而别,为什么要抛下自己和几万的士兵。
苏茗刚想要开口辩解,突然,面前这个男人,叫了一声,随后倒地。
在他的身后站着一个身材并没有赤烈健硕,但是气场却不输赤烈的男人,他的眼睛平淡如水,似乎经不起一丝波澜。
他的手中拿着一只手镯,那只手镯她似乎也在哪里见过,可她就是想不起来。
正在她思考的时候,那个男子双手掐着她的脖子,用力的晃着她,还一直问她,为什么要抛下杜唯心,一个人离开。
为什么要害得杜唯心连命都丢了。
又是一声惨叫,这个男人也应声倒地,苏茗向地上看去的时候,之前那个男人已经不在了。
她下意识的向后跑过去,突然她闻到一阵奇香,她向着香味的源头看过去,是一个极其妩媚的女人。
那个女人衣着暴露,身材也是十分性感。
那个女子手中握着一把长剑,瞬间站在了她的面前,那女子用手指轻轻抚摸着苏茗的脸。
在她耳边轻声地说了一句,“你凭什么?”
很快,自己感觉到脸上有什么冰凉的东西划过去。
接下来又是一声惨叫,这个女子也倒在地上,苏茗看见那女子的身后有一个生的极其好看的人。
那个人,有一双蓝色迷人的双眸,时而忧伤,时而愉悦,仿佛那双眼镜里装着整个世界。
那个男子,轻轻的摸着她的头发,刮了刮她的脸颊。
苏茗一动都不敢动,好像那双眼睛有魔法一般,紧紧的将她吸住。
那男子突然拿出一把匕首,直截了当的抹了她的脖子。
苏茗瞬间从梦中惊醒,她直直的坐了起来,外面的天还没有亮。
她出了一身的冷汗,梦里的每一个人仿佛都恨死了她。
难道是因为自己最近想要回到二十一世纪的愿望比较强烈么,还是因为最近的压力很大。
虽然她首战告捷,现在手底下的士兵也十分信任她,也都非常的有信心。
可是只有苏茗自己知道,这一次的胜利很大一部分是因为金樽他们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的武器。
不过是一时不知道如何应对罢了,有了这一次的经验,海王金樽他们一定会回去好好的做好防御。
所以,是不可以轻敌的。
想着想着,她又静静地入睡了。
这一夜,海面上的波浪十分的大,还不知道淹死了多少人呢。
金樽这一夜也没有睡好,他听着大海上的波涛汹涌,不禁又一次想起了往事。
在他成功接管自己国家的那一天,他也不管自己是不是名正言顺。
马上就带了铃音和自己得力的士兵去了邻边的小岛上。
那个长满了椰子树的岛上,他一上岛,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就下了命令,只要有人抵抗,那就杀无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