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什么证据?沧溟城不是你的一言堂。”绿腰的脸色黑如锅底,“你竟然直接就对我出手,要是我说,我之前是气不过的玩笑话呢?”
“晚了。我当真了。”
谢恒抬起手,重剑挥动,令人浑身发冷的气势铺天盖地而来,在虚空中划过的痕迹,就好像是分开了大海的海水一样。
绿腰是一个魔族,本以为自己没什么所畏惧的,谢恒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个半魔而已。此时却从骨子里生出了一种胆寒的战栗来,终于明白那些死在谢恒手底下的人,为什么会露出那么惊惧的神情了。
谢恒的实力太可怕了,根本就是碾压式的。而此时,他手里用的还不是紫晶重剑,只是以防万一的用来备用的玄铁重剑。
绿腰忘记了,她以往是谢恒的同伴,此时却是谢恒的敌人。从未曾交过手,又如何会有清晰的认知呢?
“住手!”绿腰气急败坏的,难以相信谢恒竟然真的这么无情,“谢恒你真的要杀了我吗?”
“我做事从来不废话。”
谢恒根本就不搭理她,看着她的目光就跟看一个死人没有任何区别。
他步步逼近,绿腰节节败退。
“你意思是,就算我不说这些话,你也要对我出手?”绿腰神色扭曲了起来,一张明艳的脸庞阴沉不已,她甩动着手中的鞭子,不再有所保留,全力而为。“你竟然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就为了那个贱人!”
其实是没错的,就算今天没有证据,只凭叶倾的那些话,还有一些蛛丝马迹,谢恒也打算置绿腰于死地。
啪啪啪,绿腰甩动了三下鞭子,也就在这个时候,大殿中几乎同时出现了几个人。为首的那个正是嗜血派的半魔王玉,他们出现的瞬间,就齐刷刷朝谢恒扑了过去。
谢恒微微眯起的眼睛。
他为沧溟城无私了那么久,在一身血流干之前也想自私一次。只要叶倾能安安稳稳地活下去,这些又算什么呢?好在,绿腰不负他的希望,给了她这些证据。
“沧溟城主!很早就想要拜会了!”王玉怒吼着,血红的眼睛里闪烁着亢奋嗜血的光芒,“不知道待会儿,我们直接将你分而食之,你会是何等模样!”
“哈哈哈,我真的是非常期待呢!”
嗜血派天生性恶,喜欢暴虐和血腥,爱好血肉和厮杀。这样的嗜血派,跟祈求安宁的沧溟城截然不同。
当初谢恒的一念之差以及考虑不周,导致了沧溟城的第一次****。从那次之后,他对嗜血派只有深深厌恶。在他的眼中,嗜血派根本不是同类,也不配当同类。
“真是恶心。”
谢恒盯着那些丑恶的嗜血派,漆黑的双眸中掀起了狂风骤雨。
王玉笑得前俯后仰:“啊哈?沧溟城城主觉得我们恶心?好吧,一会儿你只会变得更加恶心,我发誓。”
“呵。”谢恒笑了一声。
绿腰得到了喘息机会,伤势进一步恢复了,刚才被打击得体无完肤,此时再次挺直了摇杆。
“谢恒,你就是一只跳梁小丑,虚张声势。”绿腰冷笑;“没有一把好的兵器,你就像是拔了牙的老虎,你还能撑得了多久呢?”
大殿中陆续又出现了几人,正是李正明、宋词还有若叶等几人。
三人形容狼狈,神色惊慌,还沉浸在搏命和绝望之中,骤然来到了这里,一时间有些茫然,直到绿腰弹出三粒药丸。几个立刻狂喜着吞了下去。
王玉斜着眼睛瞥了几人一眼,啐了一口,轻蔑之色尽显。
若叶等人,绿腰是把他们当成了内应,可就连王玉这些人都看不起他们。这几个人,并非真正的嗜血派,却干尽了嗜血派会做的所有事情,偏偏贪图沧溟城的安稳。总而言之,根本就是一群阴沟里的臭老鼠。
若叶几人覆下了魔界的药物之后,伤势恢复得相当快,从地上站起来之后就到了绿腰的身边,一副唯命是从的样子。
绿腰给他们使了一个眼色,几人立刻往后退去。
宫殿外,传来隆隆的巨响,地面震动了起来,天边燃起了无数的火光,夹杂着电闪雷鸣。
一向沉寂的沧溟城,骤然被打破了宁静,喧哗而起来。从窗口远远望去,看着那燃烧的大火,竟然有一种濒临毁灭的旖旎和绚丽。
攻城开始了。
谢恒骤然收起了重剑,往后退了两步,退到了法阵前。
王玉等嗜血派半魔立刻想要趁胜追击,被绿腰抬手制止了。
就在这个时候,呼啦啦的脚步声匆忙而来,大殿的门被撞开,匆忙而来的阿莱等人猝不及防见到大殿中的情形。
“城主!叶倾姑娘所怀疑的那些,和嗜血派有关,他们对叶倾姑娘动手了,但就在属下要将他们一网打尽的时候,就不见了。”阿莱走到谢恒身边低声禀报。
“我知道,都在这里。”谢恒说:“魔界的召唤术,果然不同凡响。终于不再演戏了,就算你还有后手,我也看腻了。”
“沧溟城注定灭亡,谢恒你打算什么时候改变主意呢?”
绿腰笑着勾起红唇。
“这么希望我改变主意?为什么?”谢恒低声一笑,“为了你那扭曲的复仇感吗?可惜在我身边呆了这么久,聪明了那么久,就一件蠢事,就足够让我对你厌恶到如此。”
绿腰脸色难看得很,咬牙切齿:“谢恒——!!”
……
而在另一边的寝殿中,一个结界隔离开了所有的声音,佩佩站在窗前往外眺望,心中惶惶,不过她尽力保持着自己的镇定。
叶倾心无旁骛地铸剑,紫霄铸剑炉里红莲火燃着,灵气四溢。
佩佩接连偷看了她好几次,她就像是什么都没察觉到一样,站在铸剑炉旁边发呆,也不向以前一样持续捶捶打打,佩佩心里焦急得不行,又不敢去打扰。
“佩佩,你是不是特别好奇?”叶倾察觉到了佩佩的目光,笑了笑,“不过我不是在发呆哦。”
“哦,我知道了。”
佩佩动了动唇,还想要说什么,不过想起城主的吩咐,到了嘴边的话像是汤圆一样滚了一圈又滑落了下去。
恰好叶倾中途歇息,拧着酒壶,仰起头直接往嘴巴里灌,洒脱肆意得很。晶莹的酒滴顺着白皙的下巴和脖子滑落,没入衣领之中。
随后,叶倾又拿出了一壶酒,往佩佩怀里一扔,后者慌忙接住。
“要不要来一点?”
“我还没喝过酒呢。”
叶倾笑了一声:“喝一点酒,没那么多烦恼,没那么多恐惧和慌张。然后你会觉得,死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话还没说完,佩佩就含住壶嘴,咕噜咕噜将酒全部喝完了。不一会儿,佩佩就晕乎乎的,眼神迷离了起来,但是出乎叶倾的意料,佩佩的酒量还不错,没有一下子就醉过去。
叶倾噗嗤笑了一声:“佩佩你怕死吗?”
“我不知道。”
“看来喝得少了,再来一壶吧。”
她顺手又扔了一壶过去。
佩佩接到手里,不再像刚刚一样豪饮,慢慢喝着,一边说道:“我在沧溟城里,从小长到大,好几十年了,没有遇到过任何危险,甚至连受伤都没有过。我不知道死是怎么一回事,也不知道应不应该害怕。”
“向死而生。”叶倾说道:“人从一出生开始,就注定要死亡。病死、老死、亦或者是别的什么意外,总归都要死去的,除了神魔,就算是仙人也有大限。没有人能抗拒这一点。”
“这么说起来,好像只是时间提前了而已,不是那么得可怕呢。”
叶倾扬起唇角,露出大大的笑容来,点点头:“嗯,对啊。”
叶倾见佩佩一个人默默喝酒,自己静静歇息了一会儿之后,就重新绕过屏风走到了铸剑炉旁边去,她伸手抚摸着莹白的铸剑炉,缓缓靠近,张开手臂拥抱,将脸颊贴在铸剑炉上面。
她微微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上却有一些湿意,睫毛颤了颤,一滴泪水落了下来。
经过那么多磨难和危险之后,她早就不怕死了。
可是此时她的心情,其实不比佩佩、以及其余的城民好上多少。她在害怕、胆怯、慌张,只是这一切情绪都被压抑在平静的外表之下。
她最害怕的事情,是谢恒遭遇生死危险。
如果可以,她只想死在谢恒之前,这样就不用目睹他离去了。
她最好了最坏的打算。
“叶倾姑娘,外面……外面好像有人。”佩佩突然出声道,“我看见了人影,他们的举动很奇怪。”
“不用搭理。一些跳梁小丑而已。”
“哦……哦。”
叶倾在铸剑炉上落下了一个亲吻,随即直起身体,重新点燃了里面的红莲火。幽幽红色的火光透过缝隙映照出来,落在她的身上和脸上,一片光与影的交织中,美得摄人心魄。
“不要怕,佩佩,我教你。”叶倾缓缓向上牵起了唇角:“你现在走到门口,把门打开。”
“啊?”佩佩吓了一跳。
“听我的话,去吧。”
“哦哦,好的。”
佩佩连忙照做,但是走到门口,伸手了好几次又不敢轻易打开。门口的几个人的身影被拉长,映照在门上,透过薄薄的窗纸,对里面的人散发出虎视眈眈的寒意来。
佩佩小心翼翼地把耳朵贴在门上,却什么声音都没听见,她狠狠咬了一下牙,伸手砰的一下将门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