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快步走回了宫殿之中,佩佩气喘吁吁地在后面追着。
殿内映照出了火光。紫霄铸剑炉的庞大影子,纤细的影子被拉长,投射在了窗纸上,霎时间,竟然让人生出一种望而生畏之感。
十九刹住了脚步,后面的佩佩一头撞了上来。
“十九大人。”佩佩摸了摸脑门,“怎么停下来了。”
十九没有说话,伫立在门口一会儿,转身离开了。佩佩疑惑地眨了眨眼睛,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一片阴影中,融为了一体。
佩佩准备了一些茶水,还有吃的东西,这才推门进去。
一阵热腾腾的水雾迎面扑来,把视线里所有的东西都淹没了去。佩佩立在那里没有动,等水雾消失了之后,才将托盘轻轻放到了桌面上。
硕大的紫晶石已经有了重剑的雏形,晶莹剔透而流转了光华,紫晶石从淡紫色转为了红色。注入铸剑炉的水已经蒸干了,叶倾歇息了一会儿,重新关上了那道小门,红莲火再一次腾了起来。
叶倾下意识擦了擦额角的汗,才反应过来自己戴了扳指的。
“姑娘!”佩佩眼疾手快,连忙上前扶住她,“累了的话,就休息一会儿吧。”
“嗯。”
叶倾仰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紫晶石太沉重了,是玄铁的百倍沉重,凭她的那点力气,只能艰难挪动。好在有乾坤镯可以对转一下。紫晶石其实不太适合铸成重剑,她之前把这个疑问跟谢恒说过,谢恒告诉她,沉重也可以化作一种力量。当对沉重游刃有余时,击溃对方也更容易。
她庆幸刚领悟的这种铸剑方法,又让她省了不少力气,不用把重剑搬来搬去的。
谢恒不知道何时回到宫殿里,佩佩正要请安,就看谢恒摇了摇头,她连忙合上门退了出去。
谢恒走到叶倾旁边,微微弯腰,手臂穿过她的后背了腿弯,将她放到了床榻上。刚要松手,手臂就被缠住了。
他垂眸凝望。
“别走。”她呢喃了一声,双眼紧紧闭着,没有睁开。
“我不走。”
谢恒顺势在榻边坐了下来,她还觉得不够一样,抱着他的手臂往下拉。他只好蹬掉靴子,挤上了榻半躺在她旁边,伸出手将她揽入了怀中。
“以前怎么不见你这么粘人。”谢恒低笑了一声。
“嗯……”
叶倾迷迷糊糊嗯了一声,谢恒这才发现她没有醒来,只是下意识抱住了他的手臂,不让他离开。
他眸光微动,沉默了片刻,突然凑到了她的耳边,诱哄一样轻声问道:“我是谁?”
叶倾闭着眼睛,呼吸清浅,只是温顺地把脑袋靠在他的胸口上。这样依赖的姿态,让他心中一片柔软,他轻轻拨开她脸颊边凌乱的发丝,垂下头,在她脸颊上落下温柔缱绻的吻。
“嗯?我是谁?”
他吻了吻她的额头,又在眼睛、鼻尖、脸颊和脖子上不断落下亲吻。
灼热的呼吸喷洒,暧昧的气息暗自涌动,她似乎觉得有些痒,耸起了肩膀,唇角弯了起来,喃喃道:“别闹了……累……”
他凑近她耳边,低声道:“谁?”
睡梦中的姑娘,不得安宁,实在是嫌耳边那嗡嗡的声音跟蚊子一样凡人,她挥手想要打掉蚊子,手腕被他抓住。他将那白皙的手凑到唇边,轻轻地吻。
“想不起我是谁吗?”谢恒轻声,带起了一些蛊惑之意来,“叫我的名字。”
“恒……谢恒……我睡会儿。”
谢恒动作一顿,凝视的眸色深了许多,终于满意了。他握着她的手放在一侧,修长的手指划过她的手腕和掌心,跟她十指交握,声音温柔得要滴出水来。“好,我的大铸剑师。”
他压抑住内心翻涌的渴望,怕她被闹得醒过来,只是轻轻吻她的唇,缠绵而温柔地吮吸。他的舌尖划过她的唇缝,探了进去,与她的唇齿纠缠到一起。
“阿倾……”
情起而不自知,亲吻渐渐热烈起来,他的呼吸也急促了起来。好一会儿,他才离开她的唇,将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平息自己的情绪和呼吸。
“不要离开我。”
她的唇愈发娇嫩水润,唇角微微向上勾起,像是做了什么好梦。他笑了笑,将她揽入怀中,也闭上了眼睛。
一刻钟不到,谢恒蓦地睁开了眼睛,只是看到自己身在何处时,他才松了一口气。一室安宁,他小心翼翼地将她的身子揽得紧了一些。闭目养神了片刻,谢恒给她改好了被子,翻身下榻。
谢恒走到外间,佩佩守在那里打盹,一个激灵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城主。”
“嗯。”
谢恒问道:“重剑进度怎么样?”
“很好!奴婢是说,一定会非常好的。今天叶倾姑娘先完成了一把长剑,给了十九大人……”
佩佩一提到这个,目光就迸发出热烈的光芒来了,将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就连最后那些半魔铸剑师们的表情,一个都没有漏掉,她与有荣焉道:“姑娘真的非常厉害!”
谢恒的嘴角勾了一下,说道:“顺利就好。”
十九快步走了进来,佩佩见此,知道他们要谈事情,立刻垂眸退出了房间。
十九行了一个礼,低声禀报道:“城主,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
“嗯,转移就从明天开始吧。”
“是。”
“绿腰那里呢?有没有什么异动?”
“暂未发现。不过她又来找过叶倾姑娘,两人发生了冲突,大打出手。”
谢恒眉心一跳:“阿倾吃亏了吗?”
这连对错都不带问的,绿腰虽然有嫌疑,也只是嫌疑,还没有确凿证据呢,心当真偏心得厉害。
十九说:“不曾,绿腰逃跑了。”顿了顿,他继续说道:“叶倾姑娘手上有一把很奇怪的刀,属下看不出是什么刀,有灵气的波动,但是却感受不到威胁力。不知为何,绿腰非常顾忌,脸色一下就变了。”
“还有这回事?”谢恒摩挲着手中茶杯,沉吟了一下,问道:“是什么刀?”
“叶倾姑娘似乎也不清楚。”
“描述一下。”
“大概这么长……是弯月样子。”十九比划了一下,继续回答道:“那刀很薄很薄,像是一片冰一样。”
叮。茶盖和杯身碰了一下,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分外突兀。
谢恒若无其事地继续喝茶,随后才点了点头,沉声说:“我知道了,下去吧。”
谢恒的反常只有一瞬,十九发现了,又不知道从何问起,沉默一瞬,还是忍不住道:“城主知道那是什么刀?”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就是那把刀无疑了。”
“还望城主解惑。”
这一次,谢恒沉默的时间更久了一些,十九心中的迷雾愈发多了起来,完全不明白为何谢恒会如此反常。
只是一把刀而已,不是吗?
而且这把刀,在自己人的手里,就算有什么邪门儿之处,也不足为惧啊!
“城主?”
十九行了一个礼,正要开口告退,谢恒在这个时候突然开口了。
“离魂刀。”谢恒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嗤笑了一声,说道:“除了收割生命之外,它不会对任何东西造成伤害。这是一把很特殊的刀。”
“属下不太明白城主的意思,是攻击灵魂的兵器吗?”
“可以算是,只要被那把刀击中,就算只是一根手指被划到了,你的身体就死去了。”谢恒皱着眉,措辞了一下说道:“或许更准确的说,应该是,把你的魂魄从身体里带走了。”
十九的眸光颤了颤,忍不住道:“竟然有这种兵器存在!这听起来,比那种对魂魄造成伤害的兵器,可怕多了。”
“不错。”
“好在这把刀……在姑娘手里,他会成为沧溟城的一把利器。”
谢恒垂眸盯着手中的盖碗茶,少顷,轻笑了一声,声音里透出了一些彻骨的冷意来,仿佛恨到了极点。十九从来没见过谢恒这样,即使沧溟城第一次叛乱时,被许多人背叛指责时,谢恒也不曾这样过。
好像自从听到这把刀开始,谢恒就有些反常。
这把刀,跟谢恒有什么关系吗?
“我讨厌这把刀。”谢恒冷冷说道:“应该说是痛恨。”
“城主?”
“行了。下去吧。”
十九还有疑问,但谢恒明显不想多说什么了,摆了摆手。
十九只好离去了。
谢恒有些心神不宁,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冷眼看着窗外的夜色,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直到里间传来了一些声响,大概是叶倾醒来了,他才从怔忪僵硬中回过了神来。
他抬起手指,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指尖触及额角,也摸到了一片冷汗。
他嗤的笑了一声,微微摇头。
叶倾打开门走了出来,喊了一声佩佩,就见玄衣男子正坐在椅子上,她很快就露出了笑容:“谢恒,你什么时候来的?”
谢恒的身影模糊了一下,一眨眼就到了她跟前,长臂环过她的腰间,揽入怀中。
“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已经睡了许久了,喝了灵酒,也不累了。”说着,她嗔怪地说道:“皇帝不急太监急,紫晶重剑你就不在意吗?”
“在意,但别的更重要。”
叶倾没想到这种甜言蜜语他都能说出口,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用小手指掏了掏耳朵。
他抓住她的手,低声笑了笑:“我听十九说,你有一把月牙刀,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