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让唏嘘不已。”叶倾忍不住感慨。
青年说道：“我叫若叶，姑娘你叫什么呢？”
“叶倾。”
若叶终于问到了姑娘的名字，脸有些烫，挠了挠后脑勺又说：“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不过真的很好听。”
“你的名字也好听。”
若叶笑了起来，说道：“过几日，城中会有灯会，可否邀姑娘一道？”
“灯会？这个我还不知道呢。”
“沧溟城一年有四次灯会呢，那是沧溟城里最美的时刻，一整条街都会亮起灯火，热热闹闹的。不过都是西城的城民来游玩，东城那边几乎没有人来。”
叶倾还挺有兴趣的，刚要点头，眼前就覆下了一片阴影。玄衣墨发的男子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酒馆里，顺势就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谢恒说：“她有约了。”
若叶的神色有些尴尬，看了看叶倾，叶倾没有办法，只能点了点头，随后邀请道：“可以一道通行，我们对这边不太——”熟。
“呵。”谢恒似笑非笑。
叶倾把话咽了下去。
酒馆里喧闹的声音小了许多，各种目光若有似无朝这边打量过来。青年坐立不安，看了看叶倾又看了看谢恒，行了一个礼后，立刻就跑回了自己的座位上去，活像被火烧了屁股一样。
叶倾问道：“你怎么来了？”
“路过。”
叶倾抱怨地看了他一眼，小声说道：“你知道吗，刚刚我逛了一路也没有人发现我不是半魔，刚若叶还跟我讲了不少事情呢。”
谢恒似笑非笑地睨着她：“所以，你觉得我打搅你了吗？”
叶倾气死人不偿命道：“当然。”
谢恒拿起桌上的杯子，慢慢饮了一口。这辈子是叶倾的，他喝的那个位置，也是……叶倾的脸骤然烫了起来，对着他的手臂揪了一下，小声提醒道：“那是我的杯子。”
“几次救命之恩，连一杯酒都舍不得。”
“当然不是……不不，这两个有什么关系？”叶倾被他给绕进去了，抬眼就见他似笑非笑的，更是来气，“好吧，你是城主，你怎么都是对的。瞧瞧，周围的人都屈服在你的淫威之下了。”
“他们不知道我是谁。”
“那他们怎么会是那个反应？”
谢恒说：“他们都没有察觉出你是个普通人，能察觉我谁吗？他们只知道，我是东城来的半魔，跟他们不一样。”
“我还以为所有人都认识你呢。”
“事实上，见过我的人并不多。”
不仅是西城，就连东城，也不是所有人都见过谢恒。只是半魔们能察觉到对方身上的气息，虽然不知道具体是谁，但强大的气息令人敬畏又好奇。
“也是了。”叶倾说：“东城那边的，全部都喜欢穿一身黑，就算见过你也不一定能认出来。”
谢恒：“……”
“我的意思并不是说你不起眼……”
“闭嘴吧。”
叶倾缩了缩脑袋，忍不住笑了起来。
两人离开酒馆，沿着枯萎的河岸青石板路往外走，叶倾突地顿住脚步，往河里一跳，跟谢恒一高一低并排走着。
“你做什么？”
“我在想，这里为什么没有河水、植物、风和阳光。你应该不会告诉我，那我自己猜一猜好了。”叶倾说：“外界传闻，沧溟城是一座移动的人，很难找到具体的位置。可我总觉得，它一直就在同一个地方。”
谢恒静静听着，说道：“不错。”
“有一个强大的结界，瞒过了所有人的眼睛，就算是路过它的面前，也是最普通的景象。至于具体的位置……其实并不是那般，只是入口的问题。”叶倾猜测道：“因为沧溟城的外面是一个结界，所以从结界外的任何一个点进入都可以。但前提是，能打开这个结界。”
叶倾说完，转过头就看谢恒，仰着脑袋得意洋洋的。“怎么样，猜得对不对？”
“厉害厉害，八九不离十了。”
“你没有忽悠我吧？”
叶倾拽了拽他的衣摆，谢恒无奈地看了她一眼，从河岸跳了下来，随着她走在铺满了石头，凹凸不平的河床上。
“西城的人跟东城的，有何不同呢？”叶倾突然转移了话题，“他们是半魔与人的后代，血脉已经被稀释了吧？”
“差不多。就像武林高手和老百姓的区别，他们过着跟普通人并无二般的生活。”谢恒停顿了一下，说道：“也许从生下来的那一刻，就没有办法选择。”
“你呢？”
“我有过选择。”
叶倾惊讶：“难道，你是自愿入魔的那种？”她一直都以为谢恒是魔族和凡人的后代，否则不会这么强大。但若是自己能够选择的话……
谢恒似乎被戳中了什么心事，目光渐渐凝结了起来，原本微微勾起的唇角也抿了起来。“差不多吧。”他说。
叶倾不敢继续这个问题了，也不想戳他的痛处。她只是自嘲道：“我们两的秘密好像都挺多的。不过，我的秘密很多连我自己也清楚。”
“嗯。”谢恒无声笑了笑，眼中却没有什么温度，“其实……”
叶倾惊呼了一声，突地上了河岸，就往一个地方冲了过去。谢恒目光一凛，人从河床上消失，同时追上了叶倾。
叶倾在拐角处停了下来，扶着墙壁气喘吁吁地四处张望。谢恒走到了她后面，扶住她的箭肩头，“你看见什么了？”
“你记得之前在玄天秘境里遇到的那个嗜血派吗？对我和宴生下手的那个。”叶倾缓缓皱起了眉头，那个嗜血派青年好像是叫王玉，“我刚刚好像看到他了。不过，也许是看错了也说不定。”
谢恒说：“嗜血派进不来的。”
“会不会有人……”
谢恒打断了她，冷道：“沧溟城不会有叛徒。”
叶倾一番好心的提醒，以及为了沧溟城的担忧，被谢恒这一大段，顿时一桶冷水兜头就淋了下来。她推了他一下，跟他保持距离，扭头就走，结果走了几步路见谢恒没有跟上来，她又气急败坏地走回去，又推了他一把。
“你怎么肯定沧溟城会没有叛徒？”叶倾怒道：“人心叵测，你不是知道的吗？你怎么知道没有人会背叛？我从来不知道你是这么天真的人！”
谢恒把她撒气的手给按住，说道：“不闹。”
“你觉得我在闹？”
“沧溟城有的只是一群被遗弃的人，不得不在黑夜里抱团取暖。”谢恒叹息了一声，“你以为嗜血派从未想过要混进来吗？三百年来，一次也没有成功过。”
“可是……这不足以证明。”
“跟我来。”
谢恒轻声一叹，瞬移后，将她带到了一座城门口，门口伫立着一面镜子，镜中映照出的却并不是两个人的影像，而是一团火焰。
谢恒的是一团黑色火焰，叶倾则是一团白色火焰。
“这是……”
“真伪境。曾经请求一位铸剑师所造，能辨明人的心思。”谢恒指着镜子说道，“嗜血派的人，在这面镜子前，是血红的。每一个进入沧溟城的人都会从这面镜子前走过，如果发现异常，会在第一时间被灭杀。他们不会有任何机会作恶。”
“原来如此。”叶倾惊讶地走近了镜子，伸出手指轻轻触碰，在她触碰到的那一刹，镜中像是打破平静的水面一样，涟漪自她指尖一圈圈荡开了。
她惊奇不已，频频回头看谢恒，双眼亮晶晶的。
就在这时，白色的火焰中闪过了一些亮光，转瞬即逝。“这面镜子，太神奇了。我第一次来的时候，这里是什么样子？我意思是，当时我并不是真心留下，所以火焰也是白色吗？”
“凡人不在考虑范围之中。”
叶倾沉默一下，忍不住道：“总感觉被鄙视了。”
“没有。”谢恒轻声说：“其实我以前，一直想做一个凡人。”
“因为向往阳光吗？”
沧溟城没有阳光。
“不知道，但我所希望的就是那种普通人的生活，就算只当一个每天在农田里劳作的农民，也觉得不错呢。”
叶倾啧啧打量着他，上上下下大打量着。
“看我做什么？”
叶倾摇摇头：“有你这么好看的农民吗？”她想到了一个画面，噗嗤笑出声来，“像你这么好看，却又无权无势的男子，一定会被抓起来吧。”
“抓起来？”
“被贵女们或者富家小姐们抓回去，当男宠。或者……”叶倾见他的脸色越来越黑，忍不住去戳他的脸：“哎呀，你怎么这么好看呢？说真的，如果是我，我肯定忍不住强抢民男的。”
“……”
谢恒忍无可忍地抓住她不规矩的手，无奈道：“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叶倾笑个不停。
“有完没完。”
“没完。看你那么正经，就想要逗逗你。”
谢恒对她越来越无可奈何了，自从叶倾不怕他之后，他板着脸也没有用了，避而不见也没用。否则也不会跑到宫殿门口，大肆胡闹一通。
“你还是多板着脸吧，这样可以吓跑很多姑娘。”叶倾拉着他的手臂，甜甜一笑，“就只有我一个人能发现你的温柔和善良。”
谢恒没绷着，嘴角抑制不住往上扬了扬，被叶倾发现后，又重新面无表情。
两个人离开了城门，谁也没有发现，身后那真伪镜闪动了一下，陷入了一片漆黑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