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至今都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谁,我爸爸说妈妈在我很的小时候就失踪了,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她。一年前,我爸爸经常出门踏青,约上三五个好友,那时我也没多在意,后来听那些叔叔聊天提到,我爸每次都会中途离开一段时间。”
“你怀疑你爸找到了你妈妈?”
“对,因为别的事他不会这么上心。”
“后来呢?”
“我问他那段时间去了哪,他不肯说,一直在敷衍我。”
“你有没有想过,你爸会不会认识了什么阿姨?”
听到我的猜测,她笑了笑,“这么多年不少人劝我爸找个伴,而且我也赞成,但一提到这种事他就会生气。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找到了我妈妈,一年前,我爸突然病逝,这枚玉佩是收拾屋子发现的,保护的很好,我爸不在乎任何东西,唯独这枚玉佩,这也恰巧说明这个东西对他来说很重要,而且明显这玉佩还有一半。”
玉佩,白玉圆雕,用阴线刻出鱼的眼,腮,腹鳍,尾,非常精美,活灵活现。
我看了片刻,说:“你觉得另一半在你妈妈身上?”
她点了点头。
“你不会无缘无故来这里,你调查到了什么?”我忐忑起来,如果能够搭上她的船,那么我离开这里指日可待。
“今年我又去了一趟我爸突发心肌梗塞的地方,那天下着大雨,土里有腥味,我隐隐觉得有些头昏,有个人打着黑伞出现,他找到我,说可以帮我解开父亲的秘密。”她的表情严肃起来,“那人就是丁磊,他带我来了这里,但丁磊并没有提到下文,只是叫我耐心等待。”
“记得来的路吗?”我想知道路径。
“不记得,我当时头很晕。”她摇摇头,“我和你们一样,到现在还是一头雾水,每天像个机器重复同样的事情。我清楚记得自己来这里做什么,讽刺的是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做,我不知道我妈长什么样,我只能期待她能够认出这块玉佩,有一天母女团聚。”
我又问:“玉佩你给过什么人看了?”
她想了想:“两三个女病人,但都没有结果,我没有摆在明面上问。”
我苦恼道:“你很聪明。但你找错了人,我根本不知道我对你有什么用,你真没必要找我帮忙,我现在都自身难保。”
“不,我就是找你,因为有个地方我没有去过,里面的人我也没有见过。而你去过!”
我狐疑道:“你是说3号?”
“对,除了丁磊和一名特定护士外,就只有大扫除抽中那间病房的人可以进去。”
“抽签是随机的,哪敢保证下次轮到我。”
“开始我也这么认为,但没有不透风的墙,我知道你还会进去。”说到这里她突然抬起头,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我,“你比谁都想离开这里,我看出来了,丁磊肯定也看出来了,大概只有你以为别人不知道。”
“我不认为这是秘密,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可以给你提供帮助,你也帮我把玉佩拿给里面的人看。我失去了父亲,我非常想知道他的秘密,正如所有子女着急继承父亲的遗产一样!我想知道,妈妈还活着没有。”她眨了眨眼睛,感觉上她快要哭了,却又强忍住了泪水。
沉默了片刻,她再次问道:“你愿意帮我吗?”
由于时间关系,她开始收拾医疗器具,给我考虑的时间很短,这是她非常聪明的地方。
在这个事情上我犹豫不决,心里有个声音不断告诫我,做任何事情都需要谨慎,我有一个弱点,见不得女孩子哭。我来到这里第一眼看到就是她,那一抹笑容,带给了我仅有的温暖,如果老秦再问我阳光是什么,我会说,就是那一抹笑容。
莫名其妙的,我希望每天多见她一眼,毫无理由。
“我还不能答应你什么,毕竟我不确定,下次还是我进入3号。”我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我不清楚她有没有说谎。
其实我很愿意相信她的,但这里实在太阴暗了,没有一丁点人情冷暖,不要相信任何人差不多成了我的座右铭。
“我以为你会一口拒绝呢,没拒绝就还有机会。没关系,只要你在下一次大扫除之前考虑好就行。”她双手紧紧放在胸口,激动说。
我必须知道她有没有说谎,于是问:“关于你母亲的失踪,小时候没有什么线索吗?比如怎么失踪的,大概在什么地方失踪的?你母亲和父亲感情如何?”
“我不记得,完全没有印象。”她摇了摇头,“我一想这些就头痛,不知道为什么,记忆是零星的只和爸爸有关。除了他,我什么都记不起,可是他走了,什么话也都没有留下。为了找到他的秘密,我才甘愿跟着丁磊来到这里工作,一个人孤独的活着,身边没知心朋友,整天面对的都是冰冷的尸体。”
“冰冷的尸体?”
“前辈告诉我,你们都是冰冷的尸体,我当初吓了一跳,你认为呢?”
“我不知道。”
“不知道?你居然连你自己是不是尸体都不知道?”
“有心跳,有脉搏,就活着吗?如果不离开,总有一天我会忘记一切,父母,家庭,还有名字,比如现在,很多人都叫我7号,跟机器人似的。”我怕成为老秦那样的人。
“所以请你帮我,我也会帮你。我记不得小时候,我爸的解释,说小孩子不用记住太多,我身边的孩子就记得住,我很另类,没有朋友,没有母亲,除了爸爸我害怕面对任何事情。”说到这里,她深呼吸了一下,“我连一张小时候的照片都没有,从娘胎下来就有七八岁一样。你相信我说的吗?”
她突然盯着我,似乎想得到一次别人的认同。
我没法回答,所以选择沉默,并没有说诸如“我相信你”之类的话。
“谢谢你没有敷衍我。”她收起玉佩,瞬间恢复到了工作状态,在本子上写下我测量的血液,和往常一样嘱托一句,“好好休息吧。”
在她出门前我忽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不管你答不答应帮我,下次大扫除,我会告诉你,你可以当面叫我一生一世,我知道你们背地都这样叫我,不过,很好听呢。”她低头推着手推车,喃喃自语,“一生一世?缺一分一秒都不叫一生一世,而我整整缺了一个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