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纸上的图案引人瞩目，上面用笔写着求救字样，她一定想通过下水道向外界传递求救信号。
下水道的水缓缓流动，但是垃圾太多，很多剪纸都被拦在了原地，根本流不出去，她在上面完全不知情。
她还有希望，这是好的，她希望有人发现剪纸，并实施救援，然而发现之人，却与她同病相怜。
“有人吗？”
忽然，一个声音从头顶传来。
咚咚咚。
并用手拍打着地板。
声音传出的房间没有开灯，根据声音，我几乎可以确定是她！
然而，我不敢应声，走到这里了，如果不是她呢？我岂不是前功尽弃？
她又敲打着铁栅栏，冷漠的金属声回荡开来，似乎她渴望有人在下水道里回答她。
我仍然没有出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我想，真是她的话，我怎么做才能带她一起走呢？现在的情况，她根本无法从上面跳下，我也无法上去，除非原路返回，可是返回去又能怎样？我找不到重症区，位置一片模糊。
“我知道你在，你是谁？”她对着缝隙说。
面对她的质问，我开不了口，我的出现会对她造成心理落差，她知道我在下面，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很快，一张纸从上面丢下，这次我更加确定了是她，她也猜到了我，纸上是“余晖”两个字。
“是你吗？”
“我……”
“嘘！我就知道，你是特别的，别说话了，他们正在四处找你，医院的人刚才还找过我谈话！你千万别来找我，他们一定在监视我这里，如果你来了，一定会被抓！你如果出去了，我相信你一定能出去！请你去我家看看吧，我不确定自己是谁，我希望自己病了，真的，因为那就证明我爸还活着。”
我心里泛酸，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情绪，我很难过。
特别是听她宁愿自己得病的时候，宁愿自己得病，也要家人好好的，这是病了吗？不，我们没有病，病了的是他们大多数。
这里一直强调少数服从多数，我们是少数，我们就不正常吗？
“这个你带上。”
随即，她塞下来一块面包，面包用油纸包的严严实实，她考虑到了下水道的情况。
我接住了面包，撕开包装，立即大口吃了起来，我的确太饿了，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可以在充斥着腐臭的下水道吃下食物，起初这里让我感到恶心，水面上不时有虫子爬过，不知名的动物尸体遍布，一些病人将个人排泄倾倒下来，正如他们所说的那样，重症区是已经够脏乱的了。
“我得睡了，今天电疗过，很累，祝你一路顺风。”
之后，她便没有说话。
她的洒脱令我触不及防。
她应该已经知道了吧，她并不是护士，她一心寻找的母亲也根本不在这里，这是她父亲的骗局！
这样的冲击，比我得知自己不是余晖的冲击更大，但我没她洒脱。
她一个姑娘，沦落至此，隔壁房里的病人，一个比一个疯癫古怪。医院将这里设为重症区，一大半是为了清理卫生方便吧，我看到，真的有人光着身子在房间里随地大小便，工作人员只需拿着水枪冲刷，污秽就会通过栅栏流入下水道，省时又省力。
从进入这里算起，我的双腿一直浸泡在脏水里，这不是长久之计，我需要找一个落脚点，并且我希望可以去营救小护士。
不久，我发现了一个土方，由大量的泥土堆积而成，我顺势爬了上去，这让我更加接近顶端，我踮起脚，竟然可以摸到该处上方的下水道栅栏。
这些泥土，难不成都是从上面转移来的！
有人在偷偷挖地道？
这是个重大发现，远不止我一人在逃啊！
我想弄清这间屋子的主人是谁，他说不定可以协助我，我也能提供一些帮助给他，可是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早被医院蚕食掉了，我拿不出理由，贸然接触一个陌生病人，对方极有可能是一个身患严重精神病的患者。
我决定，观察一段时间。
在这期间我听到了很多声音，来自于不同房间，有关门的声音，有撞墙的声音，是拿脑袋撞墙的声音，还有唱歌的声音，鬼吼鬼叫。
至于这个病房，我只听到了脚步声，黑灯瞎火的，那个人在屋子里走动，大概也不是什么正常人，我居然寄希望于这种人身上，这些泥土，也许本身就存在，或者是有会打洞的动物。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异响，顷刻间，一股大水席卷而来！
下水道突然涨了大水！
得亏我找到了这个土方，否则凶多吉少啊。
我心有余悸。
医院猜到我在哪了？为了不让我逃跑，就故意放水想淹死我，这么狠毒。
土方经不起水流冲刷，不一会儿，就塌陷了三分之一，好在没多久，水位开始下降。
医院蓄水也需要一段时间吧。
水流有利有弊，为我带来了新鲜气息，这让我提起了一些精神，空气里的异味谈了不少。
我太困了，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可想而知这种疲惫，我意识到危险之后，立即睁开眼！
睁开眼后，我看到水面上一片白茫茫，像是雪，很好看。
其实是一张张白纸，我捞了一张，全写着她的担心！
我急忙下水走到她的房间下面，刚抬头，一张小脸就紧紧贴在栅栏那里，一双眸子在寻找我的身影。
“太好了，太好了……”
她看到我了，房间里的光线透下来照到了我。
我们在这一刻，再一次见了面，隔着厚厚的钢筋混凝土，透过狭小的缝隙。
看不全整个身子，无妨了，我笑了，她也笑了。
可是，她忽然哭了。
我笑说：“熏眼睛吧。”
“7号！你干嘛把自己弄得那么脏！”她以护士的口吻说。
“你都知道了？”我问。
“我都知道了。”她说，“不管了，挺好的，我还能看到熟人，真好，他们我都不认识。好了，你快走吧，整个医院的人都在找你！”
“我长话短说，你右手边第四个病房，住的人是谁？”
“都什么时候了好奇这个？你快走！”
“这个人很重要，说不定他可以帮你，帮我，一起逃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