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于枝头,供人赏玩,太过艳丽,则早夭,太过衰败,则早亡,内敛而不发,不争不抢,则供人采食,唯有艳而不妖,显而不露者,芬芳吐艳,实之尚存。”
德妃喃喃开口。将人情冷暖,用另外一种方式,缓缓吐出,明明是深秋菊花,可是有他这么一说,就显得格外苍凉。
南灵笙沉默不语,静静的听着。恭顺柔软。轻柔婉约,真的很像那隐而不发的菊花!然而,德妃却知道,并非如此。
所以,声音突然冷了几分“人,亦是如此。”
“枪打出头鸟,你可明白?”
多年心血,小心经营,步步忍让,一点一点的,走到今天这一步,眼看着就要成功,却因为一个小小的女子而功亏一篑,甚至,万劫不复,所有的布局,就这样毁于一旦,任谁,都是有气的,都会不甘。
铜雀台之上,空气突然一冷,气温下降了好几度。南灵笙可以清楚的感受到旁边人的冰冷,与绝情,心中的猜测,更深了几分。
“娘娘…可是在怪我,保下了南语兮吗?”
思虑再三,狐疑开口,小心翼翼的,试探着德妃的心思,却不想女人断然拂袖。
“你做了什么?自己最是清楚,不用本宫一一提醒吧。”
图穷匕首现,一些东西,骤然划破,暴露在空气当中,有野心,有欲望,还有黑暗与杀戮。两个人都是极其聪明的。万事不必说的那般明了。
南灵笙不自觉的拢了拢袖子。仿佛,被深秋的风寒到了。略微抬起头来,撞进女人,幽深而锐利的某种,仔细端详片刻,突然一笑。
“我觉得,我所做的一切,对娘娘来说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既然已经说明了,那就干脆,直说好了。
“人想要借助踏板,跳得更高,首先要做的,就是将踏板踩下去!可是,踏板会不会反弹,没有人会知道,现如今这块踏板,由我来踩,而娘娘,只需要往上面跳,到时候干干净净,名利双收,岂不更好?”
女子转过头去,狡黠一笑。极目远眺,一番美景,双手拢在袖中,悠闲自在,三言两语间,将两座王府之间的纠葛尽数其中。仿佛这一切,真的如她所说的那般简单明了。可是,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德妃冷哼一声,这些话,骗骗其他人还好,她可是在深宅后宫当中,摸爬滚打二十年的人。怎会被人三言两语蒙骗了过去?
“本宫怎么觉得,你更想要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呢!”
“臣女并非渔翁,不是吗?”
她浅浅的笑,自称臣女。撇清身份,无论她到底是不是想要搅浑黄水。浑水摸鱼,但是,他确实不是,也没有资格,成为那个渔翁。
“渔翁随处有,抓住者得利。”
例如荣安王,例如黎王,或者说,其他什么人?
德妃沉沉的看了她半晌,久久没有说话。将她的话在心中细细咀嚼,重新琢磨。忽然,好像发现了另一番天地。另一条道路,眼前突然一亮,拨开云雾,只见青天。
原来,仅是这样。
“你,很聪明。”
这绝对是一句大大的实话。然而。“本宫不希望,你聪明过头,自作聪明!”
“有些事情,一次就好,你若再犯,就休怪本哦,对你不客气!”
“谨遵娘娘教诲。”
南灵笙恭恭敬敬的答应,无论是从神态,表情,还是语气,都挑不出半分错。
先礼后兵,最后呢,是威逼利诱吗?还是,有其他什么手段?
德妃尔德妃。你确实聪明,不显山不露水这么多年,都无人发现,只可惜,这段时间,操之过急了。
如果不是急于拉拢南国侯府,所以才同意五皇子和南语兮勾搭,如果不是自以为是,也不会在段屿君失势之时,那么快的踩伤一脚!如今,知道后悔,也已经晚了。
“娘娘,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当断不断,则置身险境。其中利害,娘娘自然要比我清楚。”
南灵笙屈膝行礼“今日菊花极美,与娘娘聊天,更是受益无穷,灵笙在此谢过。”
“秋高风寒,娘娘多注意身体,灵笙并不打扰娘娘休息了。”
深深的躬了躬身子,南灵笙转身离开,下楼的时候,无意间看到支柱之后,无意间露出的那截衣袍,秀眉微挑,不动声色,出了铜雀台。
德妃看着她离开,一时间,不知是好气,还是好笑,只是怔怔的看着那个方向久久回不神来。直到轰的一声,铜雀台的大门,被人关上,女子的身影彻底消失,亭台角落处,才走出一位翩翩少年。
“母妃…你看…”
“罢了…你自行处理吧。急流勇退,也未尝不可。”
长长的叹了口气,德妃拂了拂衣袖,转身,离开铜雀台。只留段灵犀一人抬眼望天,双目流转。渐渐阴沉了下来。
南灵笙一路出宫,坐上回府的马车,都不明白德妃到底是什么意思。单纯的警告?隐晦的拉拢?还是试探?
这里面有太多的谜团,实在让人摸不清头脑。
“小姐…没事吧?”
子诩见她心绪不宁,担心的询问。“你脸色很不好呢。”
“无妨。”
轻轻摇了摇头,南灵笙闭上眼睛靠在马车上闭目养神。长长的睫毛在空中轻微颤动,隐隐不安。
马车踽踽前行,穿过闹事,只听行人匆匆,小贩叫卖,突然,马车一个踉跄停了下来,南灵笙刷的睁开了眼睛,锐利的看着前方,一只手已经快速的掀开了车帘。
只见街道之上,马车前面,一位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中年男子跌倒在马车前面,一手捂着腿,一边哭喊着。
“哎呀…撞死人了啊…大家快来看看啊…”
“没…小姐…我…”
车夫惊慌失措的摇着头,吓得脸色都白了。一手指着地上的人,颤颤巍巍的开口“他…他自己跑上来的…”
好看的眉头皱起,南灵笙冷眼看着眼前这突然的一幕,久久不语。
地上的人见马车里的人没有出声,哭喊的更加凄惨,还拖着受伤的腿,只往马车下面钻,一副你不给我个交代,我就不走了的无赖样子。
皇城脚下,虽然也有穷困流民,但是也是多有见识的,知道什么人该避让,绝对不能冲撞,这次她出来,虽然没有挂平远王府的标志,但是马车很是精致,足够显示身份,怎么还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呢?
眯起眼睛正要问什么,突然间银光一闪,血花飞溅。
“不好!”
南灵笙刚刚反应过来,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只听马儿痛苦的长嘶一声,一个人立而是,嗖的冲了出去。
车轮在那人身上碾压而过,几乎是瞬间,那人就七窍流血,不治身亡。
周围路人惊呼一声,三五成群在一起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很快就走的一干二净。
“小姐…你怎么样?”
南灵笙本来就保持着掀开帘子的动作,重心不稳,再加上这一个踉跄,整个人跌了回去。子诩吓了一跳,赶紧上前去扶,可是马车颠簸的实在是太厉害,怎么都站不稳。
透过动荡的帘子,两人清楚的看见,车夫已经跌落下马,马向疯了一样横冲直撞,马腹之下,皮肉翻卷,鲜血淋漓。
目光一沉,南灵笙死死的抓住了旁边的扶手,另一只手,取下了藏在袖子里的袖剑。
“嗖嗖嗖…”
三声破空之声响起,马儿轰的一声应声倒下,马车先是一滞,随后不受控制的飞了起来,狠狠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