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安王妃,这是《女则》,请王妃好好诵读吧。”
皇后娘娘的情殿之外,正宫门前。手腕粗的铁链被扔在地上。同时扔下来的,还有一本厚厚的书卷。
杜嬷嬷趾高气昂的,看着面前女子,指了指地上的铁链和书卷,意思不言而喻。
“读完之后,才能起来。”
“你说什么呢!我们公主何等尊贵,嫁与荣安王殿下两国至此交好,怎能被尔等如此侮辱!”
叶晴身后的小丫头再也看不下去了,忍无可忍的上前两步。一手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
“叫我看,你就是在这里倚老卖老以下犯上!我家公主定会禀明皇上,治你个破坏两国和平之罪!”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不过你可想清楚,王妃冲撞的是当今皇后娘娘,到底是谁,破坏两国和平?”
杜嬷嬷毫不退让,斜睨两人一眼,冷哼一声。“王妃要是有何不满,大可以亲自去面见皇后娘娘,说清楚。”
“你…”
“珠儿,住口。”
小丫头还想上前与她理论,被叶晴轻声制止,默默地看了杜嬷嬷半晌。缓缓垂下头来,看着地上横陈的铁链。屈膝跪了下去。
夏衫单薄。几乎是同一时间。尖锐的刺痛就席卷全身。叶晴皱了皱眉,咬牙忍住,捡起了丢在一旁的手绢,翻开一页,一字一句,慢慢诵读。
珠儿看着,自家公主被他们如此欺负,眼睛都红了,陪她跪在一边,伸手帮她捧着书卷。
杜嬷嬷满意的勾起唇角。仰头见天边日头愈发毒辣,双手环胸,在一边阴凉处站着,微眯着眼睛,监督她们不许偷懒。
“心犹首面也,是以甚致饰焉。面一旦不修饰,则尘垢秽之;心一朝不思善,则邪恶入之…”
清清脆脆的声音响起,一字一顿清晰有力掷地有声,引来无数宫女驻足观看,指手画脚窃窃私语。
太阳越升越高,眼见就要接近晌午,夏日的日头最是毒辣,没过多久两人额头之上,就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水。
“咸知饰其面,不修其心。夫面之不饰,愚者谓之丑;心之不修,贤者谓之恶。愚者谓之丑犹可,贤者谓之恶,将何容焉?”
叶晴一边读着。越读越是委屈。越读越是不甘。这些人未免欺人太甚。竟然如此对她,还有段离尘呢?这都已经有大半个时辰了,这件事情,整个皇宫都传开了,为何他还不来?
难道说他真的对自己一点情面都不讲吗?再怎么说,也是他名义上的妻子呀,如此丢人,她面子不是也不好看吗?
想着,喉头便更硬起来,艰涩难耐。连带着嗓音也沙哑了几分。
“王妃…偷懒,可也是对皇后娘娘的大不敬呀!”
杜嬷嬷尽职尽责的上前提醒。阴阳怪气的声音端的是让人讨厌。叶晴看她一眼,只能清了清嗓子,继续读。
“公主,我去请殿下来吧,殿下一定会向着公主的。”
珠儿一直给他擦着额头上的汗水,可是汗水却是越插越多,没过一会儿,连带手上的丝帕都已经浸湿了。
看着叶晴脸色发白连带嘴唇都没了血色。更是着急。起身站在她面前,想为她遮出一片阴凉。
“不要。”
趁杜嬷嬷不注意。叶晴朝着珠儿轻轻摇头。今日这件事,就算是段离尘来了,又能怎么样了?那个人毕竟是皇后,是他们的母后,做什么事都是对的。
叶晴甩了甩昏昏沉沉的头。甩去那种眩晕,眨了眨眼睛,继续阅读。
坐在大厅当中,正好远远的可以看到这一幕。皇后主动伸手,喝着手上的茶。并没有半点,要停止的意思。
坐在下首的宸妃,皱起眉来。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道“皇后姐姐,又何必如此动气?不过是些小辈,不懂事,小惩大诫倒也罢了,如今这天色,我是在跪下去,出什么事情,可就不好了。”
那毕竟是西凉的公主。就算要给下马威,也要适可而止。宸妃何其聪明,怎会不知皇后娘娘的心思?眼见时辰差不多了。便开口给双方一个台阶下。
“宸妃姐姐此言差矣,正因小辈不懂事,才需多多管教才是嘛。知道姐姐仁慈,所以皇后姐姐,才代为管教呀。”
德妃轻笑一声。在这列火之上,再浇上一把油,他早就已经看这对母子不顺眼。如今让他们这般丢人现眼颜面扫地。真是觉得大快人心。
宸妃抿唇看了德妃一眼,眼睑轻垂睫,遮住眸中神色。站起身来,躬身行礼。
“德妃妹妹说的极是,确实应该好好管教管教,晴儿礼数不周,都怪臣妾教导无方,请皇后娘娘,治臣妾同罪。”
修长的手指,在白瓷茶杯边缘,轻轻拂动。片刻之后皇后才轻笑一声。
“宸妃哪里的话,今日也是本宫太动肝火,既然妹妹都求情了,那此事便罢了吧,妹妹日后好好管教点事。”
优雅的打了个哈欠,随意的选了个理由,挥一挥袖。“本宫乏了,众位姐妹都散了吧。”
一群莺莺燕燕起身行礼。陆陆续续,退出皇后娘娘的寝殿,嘻嘻笑笑很快离开。
宸妃在叶晴身边停下,见她如此狼狈的模样,叹了口气。
“随本宫走吧。”
叶晴抬起头来。愣愣的看着身着华贵宫装的中年女子,只觉得她脸上的温软笑意都能把人融化了一般。顿时鼻子一酸,垂下头去。
“多谢母妃。”
珠儿俯身一礼,赶紧将她扶起。跟在宸妃娘娘身后去往后宫。
“姐姐,你说宸妃为何一开始不与她求情?”
高大假山之后,两位女子见一行人走远。才开始小声议论。
“哼,宸妃最会做人,自然要想办法,让皇后娘娘把这口气给出了。以避免自己的麻烦。也不会拂了皇后的面子。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
在后宫当中身居高位的女子,都有一定的手段和本事,而宸妃看湿度真不强,温婉如水,实则绵里藏针,处事圆滑,所以皇上在不宠爱三皇子,也不会迁怒到她身上。这份本事不是谁都能有的。
“可是姐姐,这件事情若是让荣安王殿下知道,如此丢人的事母妃却不阻止,这母子关系,怕就更僵了呢。”
“你懂什么?”
另一位女子轻叱一声。抿紧双唇。“知子莫若母,宸妃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
这对母子最为相似之处,那就是能忍。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所以今天就算是段离尘来了。怕是也不会给王妃说半句好话。甚至还会罪加一等。这样的话,又怎么会责怪自己的母妃呢?
看着不远处渐渐消失的人。女子的目光,变得阴毒起来。只要功夫深,铁杵都能磨成针,更何况,如今的这对母女,早就不是以前那般,没有任何弱点了。只要稍加利用,想必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自乱阵脚,到时候坐收渔翁之利,岂不是皆大欢喜吗?
“那我们怎么办?”
问话的女子似懂非懂,顺着她看的方向看过去。低声询问。然而回答她的只有一个凉凉的眼神。
假山之后一阵骚动,很快又恢复平静,早就已经没有了什么人。
段离尘从御书房中出来,听着冷月的回报,冰冷的唇勾出一抹刀锋般的弧度。这些人,还真是一点耐心都没有。不过这样也好,所谓枪打出头鸟,只有这鸟出头了,才有目标不是?
意味深长的想皇后所在的方向望了一眼。大步流星的,向宸妃的宫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