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那人只是不住地哈哈大笑,连说“像我”、“像我”……一连说了五六个“像我”,语气中非但没有丝毫的怒气,反而充满了欣喜之情,似风缘的话越说得不好听,他便越高兴一般。
于此一节,风缘倒不由得微微一愣,随即又在心中大骂起那人来:“呸,当真无耻之尤,老子怎会像你?我看无耻才像你,无耻是你孙子,你是无耻的老祖宗。”
此时,风缘已经打定了主意,打算以静制动,自己不说话,瞧那人又是如何?心想倘若自己开口要那人说出他藏在何处,那人势必又会啰啰嗦嗦地问自己问个不休:“你听好了没有?你当真听好了没有?”之类的话,说不定还会扯得更远,又说自己怎样怎样一肚子的坏水。
那人见风缘久久不说话,重重地哼了一声,显然极为不满,接着便听他说道:“方才还觉得你这老小子好玩,却没想到这么没劲。哼,无趣,无趣,太无趣啦!”
风缘只觉一阵无语,半晌之后才道:“确实够无趣的,就你那左一句‘你听好了’,右一句‘你听好了没有’,实在没什么乐趣可言。”
那人气极,哼的一声,便道:“那是你老小子不懂得欣赏罢了,你当真很想知道老子在哪里么?”
风缘想都没想,脱口便道:“不想!”语气坚决,绝不是闹着玩的。
他这时可不是使用激将法刺激那人,而是真真正正的不想知道那人藏在何处,更加不想见到那人。他怕一见到那人,胸中的怒火便忍不住喷发出来。
那人一听,倒不由得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叫道:“你不想知道老子在哪里,老子就偏偏要告诉你老子在哪里。”
说到这里,顿了一顿之后,也不管风缘是想知道,还是不想知道,便自顾自地说道:“你没有想到吧,老子就在你的身体里。”
风缘本来漠不关心,但一听之下,登时大大的吃了一惊,脑海中第一念头便是“夺舍”。不由得霎时之间脊背发凉,手心冒汗,颤声道:“你……你说什么?你怎会在我的体内?你……你……你想干什么?”
说到最后,声音更加颤抖。这也难怪,突然发现一个不知是人还是鬼的东西,在自己身体之内陪自己说了老半天的话,不惊惧才怪。
那人哼了一声,道:“你这老小子慌什么,瞧你这副衰样,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有什么值得老子好打劫的?哼,你还来问我怎么会在你的体内?老子正想问你呢,我怎会醒来就在你副臭皮囊里?”
风缘只觉大是无语,暗骂其老糊涂,不然怎会连如何进自己身体里都不知道?良久之后强笑道:“我……我怎么知道?”但见那人确实对自己并没有恶意,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其实那人倒没有欺骗风缘,当年劫难,他肉身尽毁之后躲进“心吾石”之内,便即昏迷不醒,直至今日,“心吾石”认风缘为主,他才苏醒过来。此前于外界的一切,他都不闻不识,自然不知自己怎会突然出现在风缘的体内。
风缘跟着又道:“为何前辈在我的身体里说话,声音却传到了我的双耳之内?”
那人哈哈一笑,似乎颇为得意,笑道:“你如此聪明,你倒说说看哪?”
这句话却不再是响在风缘的耳畔,而是直接响在风缘的脑海之中。
风缘渐渐也明悟了,想必之前那家伙的声音一直响在自己的耳畔,是他故意如此的,为的是让风缘误认为他是躲在这间屋子里的某个角落。没成想,风缘还真上了他的当。
这也难怪,风缘为何会一直都没有往自己的身体里面去想,那人的声音一直从耳边传来,自然人人都会想到,那人应该是躲在离自己不远处的某个地方,谁又会想到那人竟然使用神通,将声音传到了风缘的耳内,而不直接在风缘的脑海中响起,风缘自然不可能想到,那家伙其实一直躲在自己的身体里面。
想到了这一节,风缘也不再奇怪为何自己,以及那群来刺杀自己的蒙面人,还有父亲母亲都没有一人能够发现那人的所在。不由得微微有气,心想:“好你个老妖怪,捉弄得小爷好苦,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
风缘心中虽然有气,但也不好直接发泄,毕竟现在奈何那人不得,何况那人还在自己的身体里面,只得道:“前辈果然神通广大,可将小子骗得好苦。前辈使用神通将声音传到小子耳内,让小子误认为前辈应该是隐藏在小子不远处的某个地方,却万万没想到,原来前辈一直都在小子的身体里。”
那人一听,登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甚是开心,连连说道:“不错,不错,你这老小子果然聪明得紧,虽说一直没有发现老子的所在,却也是一点就通。”
风缘心中兀自有气,问道:“前辈这么做,莫非只是寻小子的开心不成?”
那人突然发出“咦”的一声,显是大为吃惊,接着便笑道:“你这老小子果然不愧是老小子,果然什么都瞒你不住,居然连这也能猜中?”他的声音中,兀自一片诧异震惊之意。
风缘一听,胸中要熄灭的怒火立时便汹涌滂湃了起来,哪里还忍得住,破口骂道:“你这老不死的老妖怪,缺心缺眼的老怪物,出门便给天打雷劈的臭鸡蛋,杀千刀挨万刀的挫墩子,你竟敢来寻小爷的开心,也不去打听打听,小爷是你寻开心的么?”
那人被风缘一顿臭骂,倒不由得一阵错愣,口中兀自发出“啧啧”、“啧啧”的声音,似并不发火,更似在赞叹风缘骂得很好一般。
风缘骂了一阵之后,心中的气也渐渐消了,软口说道:“前辈哪,您看我这副臭皮囊也没甚好的,您老人家在里面想必气闷得紧,是不是?”
那人道:“这话倒也不错,老子在你这副臭皮囊之内,确实闷得慌。”
风缘一听,紧皱的眉头登时一舒,暗道:“有戏。”于是又道:“既然如此,那便请前辈移驾外出,也好让晚辈略尽地主之谊,茶酒相待才是。”
那人一听,登时怒道:“哼,你以为老子愿意待在你这副该死的臭皮囊里啊,老子是……老子是……老子是出不去……”说到后来,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竟然隐隐有些哽噎。
这一着倒大出风缘意料之外,他之前本以为那人是主动钻进自己的身体里面的。但从那人的话中看来,似乎那人是一醒过来之后,便发觉自己竟在别人的身体里,而那人也说不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风缘更没想到的是,那家伙活了数十万年,却像个孩童一样,说变就变,前一刻还是蓝天白云,后一刻便是雷雨交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