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挂满血一样红的晚霞。
“该死，还是打不通。算了，差不多要开始了，我们去换衣服，然后到现场去吧。”
鸭梨在耳边这样说的时候，陶盈一点也不觉得饿。诚然，中午吃得确实很饱，到这会毕竟过去五个小时，往常早就饥肠辘辘，满心期待晚餐。然而今天，明知道有一顿大餐在等着自己，她却怎么也提不起兴致。既没生病，又没考砸，居然没有胃口，这种事情在她身上有好几年没有发生过了。
十二点刚过——幸亏那时午饭已经吃过，否则上一顿都不会有食欲——鸭梨接到通知，陆菲已经被找回来了，他们都松了口气。可接下来事情变得有点儿微妙，刘弈队长不接电话，也不回微信。打电话找小娜，想问问菲菲有没有事，得到的回答是：“什么？哦你说她有没有受伤？没有，她很健康，很安全，什么事都没有。真的，只是受了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小伤，和训练时扭到差不多，你完全不需要有任何担心！”
口气简直像是地精火箭靴还是传送装置的说明书，握着手机陶盈不知该说什么，这叫人怎么放心得下？
后面传来的消息更糟，秦队长和娜塔莎今晚都要缺席。假如菲菲真的只是受了一点点小伤，用得着这样吗？秦队长需要善后，不来很正常，可小娜也不能，或者说不愿意来的话，就显得相当不对劲了。
依陶盈的性子，她下午就想跑去亲眼确认下。可鸭梨的妈妈很热情地拉着她到处参观，又一起健身，打网球，在花园里喝下午茶，家庭影院里唱歌。不忍心拂这位辈分上的阿姨、外貌上的姐姐的兴致，她只能按捺下忐忑的心情，度过了一个该是很悠闲又实在悠闲不下来的下午。
“好的。”缺乏热情地应了声，她跟着鸭梨一同去换衣服。
更衣室里空调温度设置得很低，陶盈一进去就打了个喷嚏。握住胸前的玩具DPJ，她隐隐有种直觉，这次菲菲的失踪与这东西有关。不管怎样，托付给我了，就得想尽办法保管好。
在属于她的隔间里，晚礼服和鞋都已经准备好，项链则由鸭梨亲手送来。陶盈脱下自己的衣服，把东西都放进衣柜，再一一换上。鸭梨妈妈的眼光确实相当不错，她不禁多看了几眼镜子。行了，她哼了声提醒自己，别傻乎乎地老看着镜子，长相是爸妈赋予，而非自己努力所得，这是那些胸大无脑满脑子浆糊的女生才有的爱好，今晚还有重要的任务呢。
打开DPJ的后盖，试管好端端地藏在里面。陶盈把它取出来，换到是阿姨给的挂件里。大小正合适，简直像是为试管订做的，她稍有些好奇。正在端详，鸭梨敲了敲隔间的门：“好了吗？今天怎么比我还慢？”
其实两人没必要分开换衣服，完全是为了试管才去拜托的阿姨。连刘弈队长都不能知道的东西，只好对不起鸭梨哥哥一回。幸好他完全没问是怎么回事，这个男人就是这点令她着迷。“好了好了，”她锁住挂件的外壳，“马上出来。”
顺手抄起带来的木盒，她推门出去。木盒是黄心楠木所制，里面是给鸭梨妈妈的生日礼物，一本存在年月足有陶盈年纪五倍之久的《国史大纲》，至少已经绝版了六十年，扉页上是作者的亲笔题字与签名。这是爸爸建议之后挑选的，听说作者本人还指点过爷爷的功课，是相当珍贵的、有纪念意义的礼物。
这么好的东西，怎么舍得给我拿去送人？她很不解。
爸爸解释说，反正对面那头猪也是独子，今后都是你们俩的，在别人手里转一圈还能博人一乐，有什么关系？
见她出来，鸭梨正了正领带，板起脸：“你在这儿干什么？”
怎么这个态度？除了在做游戏时假扮坏人，他从没这样凶过。是嫌我换衣服太久了吗？陶盈一时不知所措，连开口解释都做不到，低下头，然后抬眼偷偷瞄向他，才发现鸭梨根本没在看自己。
扭头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一个鬼鬼祟祟的男生在窗外探头探脑。“我在找厕所。”略有几分耳熟的声音回答。
是鸭梨的表弟，陶盈还记得他姓赵，以及跟外人鬼混、唆使流氓来揍他们的光荣往事，只是想不起来名字。
“找厕所？你又不是第一次来，”鸭梨眯起眼睛，随手一指，“在那边。”
“知道了。干嘛这么凶巴巴的，”他的表弟一边咕哝一边走开，“谁叫你家造得这么大，鬼才记得住。”
等他走远，鸭梨叹了口气。陶盈安慰道：“别生气了嘛，他应该真的是迷路，你家确实也太大了嘛。”
“这混蛋机灵着呢，跟着他妈经常来混吃混喝，走的时候总还要捞几样东西。他啊，多半是想偷看你换衣服。这小子从来没有安过好心！今晚留神些，待在我身边，离他远一点。”
“偷看？”陶盈想到的是试管，“那是得留神。”那些坏蛋会不会利用这种不成器的小子？应该不会，鸭梨的表弟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坏蛋们虽坏，很有头脑，换句话说坏得很有水平、很有味道，看不上他的。
“啊你等等，”鸭梨进到隔间里，“我检查下，那小子说不定会偷偷在更衣室里放针孔摄像头。”
他拿出专业人士特有的细致，仔细检查了隔间每一个角落。衣柜的缝隙，衣钩，镜子，梳妆台的抽屉，墙角的垃圾桶，哪怕再不起眼，没放过任何一处地方。
“我会把他拖到厕所里，省得他妈在我爸跟前聒噪，弄得我爸心软来劝我，”他又正了正领带，转动着腰间的皮袋，正装令他不自在，“然后打断他的腿，一条，一条，再一条。幸好没找到什么，哼，算他识相。”
“当然找不到啦，我们事先都查看过了。要是有，就会劝盈盈姐换个更衣室了。”
两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棕色头发的俄罗斯女孩一蹦一跳地从阴影里出来，随后是面无表情的秦石武。
“你们怎么来了！”鸭梨和陶盈一同激动地叫了出来。
娜塔莎狡黠地笑了起来：“我们是来偷窥盈盈姐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