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训练场的气氛都变了。刘弈成功地取代陆菲,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军官看他的目光像要喷出火来。对涉世未深的小女孩,这种眼神和面容很有效,但对身经百战的他来说,实在不值一哂。
至少有一分钟,训练场上只能听到风吹拂长草的沙沙声。
加兹上士擦着汗,喉头蠕动得厉害:“刘、刘弈先生,您是在干什么啊!”
“如你所见,上士,在工作,履行我的指责,给贵军无能的教官上课。这种训练方式,我差点以为穿越回前膛枪时代了。有先进的动力甲就不需要好好训练士兵?叫人笑掉大牙,我真期待战场上的敌人都是这样训练出来的。”
“上帝,上帝,上帝!”上士在胸前连连画十字,“你知道他的身份吗?”
“不知道。”
“他,他就是冈萨雷斯上校啊!”
“那又怎么样?”刘弈不以为然地看着紧张的上士。连他们的少将和总统的儿子都见识过,一个上校又能如何?
“哦,原来你就是那个天朝来的教官,拉斐尔向我提起过,”上校沉声道,“我还以为天朝人能懂点事理。看你身为军人却带了个不懂礼节的女性秘书,又只抱着理论夸夸其谈,拉斐尔言过其实了。”
“只抱着理论?是谁的士兵在昨天的比赛中,三倍人数依然五分钟就败下阵来?”
“这难道不是证明了我的看法?士兵的素质甚至数量都无关紧要,动力甲的性能才是最重要的!我的士兵们受限于祖国的经济实力,没有统一的动力甲可配备,只能穿着从黑心的军火贩子手中买来的廉价产品。而你们呢?统一的MS6A3,对多少国家的军人来说是一生的梦想。哼,安理会的五个常任理事国就是世上最大的五个军火贩子,实在是太可笑了。”
那你一定没见识过穿着MDT的高卢是如何压制穿AL的我。简直是在和白痴讨论问题,冈萨雷斯上校在努力把自己拉到和他一个水平线,然后便可以发挥他丰富的经验。
上校一挥皮鞭,发出响亮的“啪”声:“可想而知,如果我的士兵们穿上你们的装备,一样也可以让你们尝尝失败的滋味!现在什么都不用再说,我不会因为你和你秘书的身份就原谅你的无礼。来人!”
几个士兵立即围拢来。他要干什么?刘弈心中一动,意识到情况不妙。
加兹上士额上的汗更多了:“上校,请您稍等,他们可是拉斐尔请来的……”
冈萨雷斯彻底无视了上士的存在:“把这两个天朝人关到禁闭室去!”
直到此刻刘弈方才意识到自己的舌头闯了祸。只是自己的话无所谓,连累了陆菲他后悔不已。抵抗不仅不明智,而且不可能,虽然孱弱,军队总是军队,不是个人可以对抗的。
唯一庆幸的是,对方还算礼貌,没有用绳索或者铁链绑缚他俩,也没在带走之前先像那士兵一样抽打一顿。若那种事情真的发生在陆菲身上,刘弈无法原谅自己。两人被带走时,一旁的加兹上士以手加额,不住祈祷,其他三个总统卫士也是如此。
“您……放心,”加兹上士看起来呼吸困难,“我会尽快通知到拉斐尔的。”
刘弈只能回以苦笑。
禁闭室就在军营里,设在一座不起眼庭院里的地下室中,乃是半地下结构。看到庭院里的喷泉和鲜花,刘弈还对监禁条件产生过幻想,等被推进去之后便破灭了。禁闭室低矮狭小,陆菲也只能勉强站直,他根本直不起腰。而且光线昏暗,只有一扇窄窄的气窗,位于和地面平齐的高度,气窗与牢门上生锈的铁栅栏断绝了赤手空拳逃走的可能。
不止如此。地面、墙壁和天花板都是黏糊糊湿哒哒的,恶臭味挥之不去,刘弈不想分辨其中究竟混合了多少种恶心的味道。还有苍蝇,成群结队的苍蝇嗡嗡作响,赶也赶不走。真是个可怕的地方,连他都觉得受不了。那么陆菲呢?她哪里经受得起这些。
“对不起。”两人同时转向对方,道歉同时出口。
一愣之后,刘弈将陆菲搂在怀中:“怎么你也要说对不起呢?犯傻的明明是我,说话太冲,所以弄成现在这副样子……唉,说啥都迟了,希望那个叫加兹的家伙能尽快把消息告诉拉斐尔,拉斐尔再转告娜塔莎和谢尔盖少校吧。”
“不,是我先招惹他的,要不是我,哥哥不会和上校吵架,”她抱着膝盖,把头朝刘弈胸前蹭,“真的很对不起。”
“有没有你都一样,那家伙欺负人,我也看不下去。即便你那时不出声,我也一样要嘲笑他。不过,我倒是确实没想到你会比我还先开口。鞭打士兵无论在哪里都不对,那不是招惹,那叫伸张正义。”
陆菲脸红了:“我没那么伟大啦,我真的看到有人绊倒了他。我想到的是小黑,爸爸不在以后,他经常被人欺负。有人陷害他偷同学的钱,考试时故意把他的笔藏起来,上体育课时给他使绊子。没有人帮助他,没人为他说话,他在别人面前总是很坚强,装得满不在乎,会狠狠揍那些欺负他的人。可回到家,我们不知道抱在一起哭过多少次……”她擦了擦眼角,“不只是小黑,我不想看到任何人受欺负,所以那个时候想也没想话就出口。其实我心里害怕得要命,那个上校好凶。”
“那家伙是只纸老虎,咬人的狗不叫。倒是现在这地方,真有点儿怕人……”
“我一点也不怕,因为有哥哥在。”
跟陆菲一起坐牢是种奇妙的体验,有她在身边,连充斥禁闭室的恶臭也似乎不那么难以忍受了。不过这只是自己的感受,对她来说,恐怕待在这地方的每一分钟都是煎熬,刘弈看出她没有嘴上说得那么镇静。咽口水,挠脸,挪动位置,时不时起身到窗户边向外张望,她的小动作远比平时多。
“最好不要乱动,”刘弈提醒,“还不知道要过多久才有吃的和水。”缺乏对冈萨雷斯上校的了解,他只能先做最坏的心理准备,同时祈祷娜塔莎动作快些。
闻言,陆菲坐回他身边,抱着膝盖一动不动。静坐片刻,她自嘲地笑了笑:“没有什么,挨饿我早就习惯的。啊不对不对,应该说,我从小就很少有吃饱的时候。当初决定练体操,说不定就是预料到有这么一天,可以早早适应起来呢。”
其实她明明很害怕才对,他能感受到陆菲的心跳和微微急促的呼吸。这是为了不让自己担心,他明白她的想法。换作平常的女孩,处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别说是为他人着想,早就吓得蜷缩在墙角流眼泪了吧。
很想说几句安慰她的话,但空话于事无补。下次替人出头得注意方法,身为狙击手却冲动是要受到惩罚的,他无奈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