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能准时赴约，鸭梨动了许多脑筋。他在当天清晨有意早早把陶盈弄醒，带着她到船上的健身房里做运动，不许她睡午觉，还偷偷准备了安眠药。娜塔莎也很配合，当鸭梨休息时，她就拉着陶盈跑东跑西。装作想体验生活和她一起清洗甲板，以学习的名义请她跳段舞，不然就是跑去厨房帮忙，总之一句话，不让她有闲的时候。
就是再聪明，陶盈也不可能想得到他们俩在打什么主意。整个白天下来她精疲力尽，晚饭后回到房间，鸭梨又对她上下其手，她欣然献上自己。漫长、激烈而丰富多姿的缠绵后，还被硬拉着看完一部电影，到完结字幕出现时，她的上下眼皮得用棍子撑开。一倒在枕头上，连一秒都没有，鸭梨就听到微微的鼻息。
她睡得是如此之沉，鸭梨握住她的手脚摇晃也全无反应。快到两点钟，他偷偷爬起来，试着叫了两声，听到的只有均匀的呼吸。借着从窗户洒进来的月光，他看到她的睡脸安心而满足，在梦中脸上也带着微笑。
可爱死了，他由衷感慨。海上的夜很冷，轻轻为她盖好薄被，鸭梨蹑手蹑脚溜出房间。货轮在漫天灿烂的星光下寂静无声，只有海浪轻轻拍打船体，一望无垠的大海波光粼粼，不知是月光的倒影还是海里会发光的生物。连一向与文艺绝缘的他都觉得这副光景实在妙不可言，若不是有正事在身，他真想回去把陶盈叫起来，相拥着在船头吹海风的感觉一定很浪漫。
这种心情一直持续到接近目的地。经过船员舱室，心中的平静在舱中如雷的鼾声打击下碎了一地。站在大副房间门口，鸭梨犹豫要不要敲门。主舵室有人值夜，要是娜塔莎还在睡觉，敲门声小了叫不醒她，声音大了恐有被人发现之虑。
想象一下，半夜两点跑来女孩子的房间敲门，那时就是跳进海里都洗不清。不愧是秦石武的老婆，行事风格跟老大一样出人意表，她就没想过要避嫌吗？
正犹豫时，门轻轻开了，娜塔莎伸出手来，一把将他拖了进去。鸭梨松了口气：“原来你醒着。”
“我是那么不靠谱的人吗？凡事当然都考虑周全的。”
“是吗？不过我倒是觉得，如果秦夫人您万事都考虑周到的话，我们这会怎么也不会沦落到这艘船上啊……”
“上帝啊，”娜塔莎轻声叫嚷，“你讨厌死了，人都有失误的时候啊。”
“所以现在叫我来，是想补救？”
“没错，先坐下，有件事必须要你知道。”她拉着他在床沿坐下，自个坐在椅子上。船上空间总是很小，即便大副的房间也一样，鸭梨几乎可以感到娜塔莎的发梢拂过自己脸。这事无论秦石武知道还是陶盈知道后果都很悲惨，要保密有很多种办法，我们就不能换个地方谈吗？
正忐忑，一条胳膊搭上肩膀，娜塔莎的声音微如蚊呐：“简单来说呢，这里的事情我都通知秦石武了。那个叫罗伯斯的混蛋靠不住，最好是能把他干掉”
“干掉？”这个小女孩真的知道干掉是什么意思吗？
“没错。别看我这副样子，其实我是个工程学科方面的天才，是相当重要的人。我属于一个叫黎明的国际救援组织，秦石武也是，现在连刘弈也是。”
“刘弈说的就是你们——！”鸭梨惊奇之下，声音有点太大，娜塔莎及时按住了他的嘴。
“嘘！重点在于，那个罗伯斯所属的冈格尼尔，和我们是死敌。是真的死敌，比甜党和咸党、什叶和逊尼的斗争还严重。我敢打赌，他现在肯定在策划阴谋，等下了船就把我绑架，绝对是这样的。”
“他确实绑架过你，”鸭梨搔搔头，“但已经得到教训，不会再干这种傻事了。他说过，和我们不是敌人，我也觉得是这样。虽然花了我好些钱……”他心里嘀咕，说实在的，要不是你带着陶盈进他房间偷东西，后面的事都不会发生。当然，这只能腹诽，最好不要当面说出来。
娜塔莎一副看白痴的表情：“因为你和那法国佬又不是黎明的人！我可是有证据的。”
她拿出手机，翻出某个文件，交给鸭梨过目，满眼的数字、字母和算式让他眼花缭乱。从几个认识的单词和图像中，他猜测文件和新型材料有关。再联想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他明白过来：“这就是你从罗伯斯电脑里拷下来的东西？我记得他说过，在生物和材料学方面，冈格尼尔领先世界十年以上。”
“是啊。这些东西并不完整，但是落在我手里，可以推断出很多有用的东西。不敢说做到和冈格尼尔一个水准，但至少可以找出反制某些关键技术的方法。罗伯斯居然舍得把手机还给我……虽然不还给我也无所谓，陶盈姐姐是最好的人……而且他一直没提到过此事，好像忘了一样！这么重要的东西他怎么可能会忘记，当我是白痴啊，所以，他一定有阴谋，还在动我的歪脑筋。”
鸭梨看着手机，又看看她：“你们真的互相敌对到那份上，像什叶和逊尼？”
“没错，他们曾进入某个研究所，杀害了很多人，就在长州，你们都知道；绑架陆菲也是他们干的，因为她的基因很特殊，这次事件你也参加了，而且表现不俗；还有陆菲的弟弟，受了他们的诱骗，丢下多年相依为命的姐姐不声不响走了，到处胡作非为制造事端；他们甚至袭击了我们的基地，差一点点就杀掉了小一和刘弈！以为他们离你的生活很遥远吗？哦不，他们无处不在，一心只想着挑起世界的混乱，好从中渔利！”
“小一是？”
“你们支队长的小名。”
她说的几件事，鸭梨或亲身参与，或听刘弈说过。但要完全相信娜塔莎的话，幕后的真凶都是冈格尼尔，证据还嫌不足。“真的有这种事吗？”他将信将疑。
“我大半夜请你来就是为了撒谎的吗？”
“即便是真的，也不能就这么把他干掉啊，你们不考虑俘虏什么的吗？”
“就算不干掉，也要找地方关他起来，收走他的通讯工具。那些家伙真的都是刽子手、毒贩和恐怖分子，非常危险的！我为了保护陶盈姐姐不受伤害都主动暴露身份了，你好歹也帮帮忙吧？”
陶盈确实告诉过他，若不是娜塔莎关键时刻挺身而出，她要吃很多苦头。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能重要到什么程度？鸭梨实在想不出来。他本就不是擅长分析他人话语的类型，杜蒙，罗伯斯，现在再加娜塔莎，三个人两天之内向他灌输了太多信息。她叫他帮忙，照理义不容辞，只是需要先缓一缓，把乱作一团的脑袋捋清楚。
“怎么回事啊，格斗厉害的家伙不都应该是火爆脾气吗，绑架过自己女朋友的人，打算就这样放过吗？”
“即便这样，我毕竟是天朝的特勤队员，总不能把他丢到海里去……你先等一等。”他突然想起来，罗伯斯原先的打算里，到了公海上是要把陶盈和娜塔莎丢进海里的。马戏团团长始终没有言明冈格尼尔的宗旨与从事行业，鸭梨一直认为是个致力于生物或者材料学的跨国公司。他和路菲普绝非善类，假如成员都是这种动不动要把人丢海里的家伙，组织本身是个什么情况，不难想象。
另外一边，娜塔莎是秦石武的老婆，刘弈也在他们所属的组织中。在某个晚上，鸭梨本人还见过他们出手，顺带帮他教训了那不成器的表弟。两相比较，选择显而易见。
于是他捋清楚了。
“没问题，”鸭梨道，“不过干掉他是不行的。从明天起，我会告诉船长，把他和路菲普关在一起，手机什么的没收。这样可以了吗？”
“要你杀人确实强人所难，就这样吧。”
“我毕竟不是刘弈嘛，他是从叙利亚回来的，杀过不知道多少人才能活下来，”说着他打算起身告辞，毕竟陶盈单独待在房间里，他担心她不知什么时候会醒，“还有其他事情要吩咐吗？”
“吩咐可不敢。只是有个小小的请求，你要不要也加入我们？刘弈也在哦。你无论空身还是穿着动力甲，近战技术都是最一流的，待在现在的岗位上未免太浪费啦。”
“谢了，我对现在的工作没什么不满，不想跳槽。”
“拒绝？”娜塔莎嘴角忽然狡黠地翘起，“不太好哦。如果你执意不肯加入我们的话呢，我现在就撕破衣服，并且用八十分贝的音量叫喊，说你企图非礼我。陶盈姐姐或者小一要是知道了，你觉得会有什么后果？”
“你！”鸭梨僵在了座位上，不知所措，彷徨无计。
娜塔莎笑了起来：“开玩笑的啦，我们从来不强迫别人。赶快回去吧，今晚夜色很好，我是你的话会叫醒她，然后在星空下留下些美好的回忆。”
从大副房间逃出来，鸭梨心有余悸。当初的直觉出奇地准，这个女孩太机灵，配秦老大正合适，自己可无福消受。
回到房间，陶盈还在酣睡，和离去时姿势神情没有一点变化。抬头看着窗外黑沉沉的大海，踌躇片刻，他在她身边躺下。不需要叫醒她，那张无暇的睡脸已经很美好了，他心满意足地睡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