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后,娜塔莎拉着陶盈从更衣室里出来,鸭梨看直了眼睛。
是件亮蓝色的短款晚礼服,简单的式样完美地展现出女孩的身段,肩、背、颈的线条鸭梨早已见识过,此刻在礼服的烘托下,仍然美到他忘记呼吸。
“陶盈小姐属于活泼可爱、青春靓丽的类型,所以我没有选择长款加高跟鞋的搭配,她肯定不会喜欢,”娜塔莎解释,“裁剪方面是最基本的款式,没有多余修饰,料子是高档冰丝,也没什么可说。重点在于颜色,这款是很亮的蓝色,选色很大胆,很少有设计师敢用,因为显得太过奔放,不适合表现女性的温婉、优雅与含蓄。但这些在她身上都不是问题!这个颜色能最大限度地把她的活力和热情展示出来。”
听完她的解说,陶盈就地来了个直体翻滚,兴奋之情表露无遗,丝毫不顾忌身上穿的是裙子。
“鸭梨哥哥,”她问,“我们可不可以邀请娜塔莎一起吃晚饭?”
“当然可以,”这件晚礼服令鸭梨满意至极,“这种事情不用我同意,你是晚宴的女主人啊。”
“总要和你商量嘛。怎么样,娜塔莎小……夫人?”
“邀请我?”娜塔莎一脸惊喜,“真的可以吗?”
“我还担心你不愿意呢。”
事情愉快地决定了。
晚宴地点是酒楼宴会厅中最大的一间。那是个边长十五米的正方形大厅,层高十米,高八点六米的水晶吊灯从天花板中央垂下,这个高度据说是象征集团成立的年份。四壁中有三面是八米高的织锦,一面是巨大的铜版画,按东南西北的顺序依次以春夏秋冬为主题,鸭梨一看就知道是自己家老头子的风格。
大厅中央的圆桌直径是十米,桌边坐满用餐者的情况下,从一边向另外一边说话,如果不想没有礼貌地扯着嗓子,就只能用麦克风了。
连鸭梨都在宴会厅里花了眼。他知道自己家里很有钱,但也没想过是这个有钱法。
正式开席的时间是次日晚上六点,这是长州的习惯而非妖都的习惯,但既然是鸭梨的意思,从经理服务生都没有怨言。按照通常的习惯,他和陶盈五点三十分钟到场,比客人到的早是起码的尊重。
没想到服务生为他们打开门,娜塔莎竟然已经在里面待着了。俄罗斯女孩赞叹不已:“就是克里姆林宫、夏宫或者冬宫里,也没有比这儿更加奢华的大厅了。”接着她回头,和陶盈拥抱着互吻,动作略略超出了礼节的范畴。
“来得真早。”
“落后就要挨饿,有人告诉我,这是你们天朝的一句名言。在我们俄罗斯也有类似的谚语,有位伟大的作家——我想是高尔基吧——说过,我们若要生活,就该为自己建造一座标注了早餐、午餐和晚餐钟点的时钟,用它来代替现在这个枯燥、单调、愁闷的,带有责备意味的,冷冷滴答的时钟,提醒我们准时进餐。”
高尔基说过这种话吗?鸭梨猜想在俄罗斯,这位作家起到的作用可能和天朝这边的白石松差不多。他不无戏谑地想到,即便真有这样一句谚语,陶盈也肯定不需要那样一座时钟。
差十五分钟到六点,彩虹蔬菜马戏团的全体成员,准确地说是全体人类成员到场,总计三十六名。欢迎与互相介绍正好花去一刻钟,六点整,主客双方其乐融融地共同举杯,为一场注定很美妙的宴会拉开序幕。
菜肴很丰盛,前几天那名不开眼的服务生向鸭梨推荐又没能成功的菜品几乎都在桌上可以见到。除了陶盈,在场每个人都大快朵颐,对主人的精心准备交口称赞。
一口气记住所有来宾的名字对常人来说是不可能的,然而场中仅有的两位女孩居然都做到了(女性生物可不止两位)。他们是担任这个临时马戏团团长的罗伯斯老先生、来自美国的魔术师路菲普先生、来自加拿大的小丑赫伍德先生、来自巴西的驯兽师阿普顿先生和沙列姆先生,来自蒙古的饲养员乌兰夫先生,天朝南方的杨女士,等等。
先是娜塔莎,以纯正的汉语报幕一般把所有人的名字一口气报下来,连同他们所在房间的房号,博得满场掌声;接着表演的是陶盈,马戏团成员来自世界各地,他们的名字有许多对天朝人来说相当拗口,陶盈还是毫无停顿地从头报到底,客人们为此把手掌都拍红了。
场中最高兴的还是鸭梨。不愧是好学生,记忆力首先就没得说,不过那个俄罗斯女孩脑子居然也挺好使,这倒有点出乎他意料。对于漂亮又有头脑的人得抱有敬意,因为他们本来不需要用脑子也能过得不错。
为了感谢鸭梨的慷慨好客,同时受到两位女孩精彩表现的感染,照理该轮到客人们有所行动了。团长罗伯斯致辞后,魔术师路菲普先生表演了好几个小魔术。魔术师还很年轻,手法已臻娴熟,人又帅气幽默,对观众注意力的掌控也远远超出他这个年纪,表演的虽然都是三牌预言、剪帕还原、水杯消失之类传统而经典的老节目,效果却非常棒。
能把这些普普通通的魔术表演得如此出色,这个路菲普水平不简单。仅此而已了吗?相比他们惊世骇俗的动物表演,这几个魔术实在平平无奇,而其他人并没有露一手的打算。看来马戏团在赴宴前做过功课,但没把真本事拿出来,多少有点敷衍。
是我的邀请太过仓促,还是他们另有难处?于是鸭梨旁敲侧击:“你们马戏团有许多的动物,每天伙食和租赁场地的开销就是一大笔费用吧?对了,那些动物晚上都是放在动物园里请他们照顾的吗?”
回答的是驯兽师阿普顿先生:“不方便搬运的动物,是的;体型小一些的,诸如猴子或者小体型的猫与狗,我们每天带回酒店里。尊敬的杨先生,感谢您的酒店提供的优质服务,有些地方是不允许动物随意出入的,在您这儿就没有这种不合情理的规定。”
听到他的话,娜塔莎和陶盈窃窃私语,不知在商量什么。
“如果杨先生是觉得没有在今晚看到马戏表演的话,”团长罗伯斯抱歉地说,“非常遗憾,鄙团的动物在天黑后是无法进行演出的,请您原谅。”
“哪里的话,能见到路菲普先生的魔术,今晚就算不虚此行了。”
世界各地的业内精英组成团队,能担任团长的人当然不简单,罗伯斯续道:“您的理解令我们深感欣慰。为了感谢您,我想请您确定时间,我们单独为您和两位小姐加演一场。”
“那太麻烦了,得累得你们多花许多功夫,不用,”鸭梨客套道,“今后我想有的是机会。”
“您太客气,”罗伯斯说,“我的家乡有一种习俗,在同一个屋檐下分享过盐与面包,就成了永远的朋友。如今我们分享的远不止那点东西,杨先生,您已经赢得了彩虹蔬菜马戏团的友谊。”
这是我的荣幸,鸭梨的外交辞令正要出口,陶盈就抢了先:“团长先生,我可不可以提个小小的要求?”
“没有人会拒绝这样一位美丽的小姐。当然可以,请讲吧。”
“你们马戏团的狗狗很可爱,我能不能买一只?”
罗伯斯团长哎呀哎呀地发出好几声叹息:“这件事情,我可做不了主啊。”
“咦?”陶盈不解,“为什么?您是团长啊。”
“在彩虹蔬菜马戏团,动物不是我们的工具,而是大家的朋友,”临时马戏团的团长微笑着说,“小姐会卖掉自己的朋友吗?应该不会。或者,你可以直接和我们的某只小狗小猫商量?”
老团长的笑容慈祥,言语温和,但是拒绝得很干脆。陶盈没有丝毫被拒后的不快,大方地承认:“您说得没错,是我异想天开了。那么,您能不能教教我,怎么才可以把小狗狗教得那么聪明,那么听话呢?”
“我也不清楚,”团长说得委婉,“也许是因为小狗们喜欢读书?”
“嗷,这个也不能说吗,”陶盈失望地皱眉,“我好想家里的小狗也那么听话的。”
“如果只是需要一些听话的狗,那没必要从马戏团里学习经验,”娜塔莎忽然说道,“各行各业里,这样的狗狗都有很多呢。”
“没错,就是这样。”鸭梨和罗伯斯老先生都赞同。
陶盈的问题涉及马戏团的商业机密,对方不回答十分正常。不过这样一来,她就成了宴会上唯一一名不太满意的出席者,既没有对胃口的食物,也没有痛饮廉价碳酸饮料,连好奇心都没能得到满足。
在场的大家都开开心心的,她想,不能影响他们的兴致,所以努力地藏起表情,尽量不把郁闷流露出来。以她乐观开朗的天性,这一点小小的不肯通常只会持续十五分钟,现在有了鸭梨,时间更短。只是一轮推杯换盏,她就又和鸭梨嘻嘻哈哈调笑打闹了。
然而还是有人看出了她的心思。宴会散场后,娜塔莎悄悄将她拉在一边:“很想要只他们的狗狗或者喵喵?”
“超级想的,”陶盈愁眉苦脸,“可是人家不愿意啊。”
棕发女孩狡黠地笑起来:“他们愿不愿意都没关系,我替你弄一只来,怎么样?”
苦闷的脸顷刻间变得容光焕发:“你能弄到?”
“当然,我小时候在莫斯科就是干这一行的。不过呢,想要一切顺利的话,还得请你帮帮忙哦。”
“要我怎么帮都可以!”陶盈觉得今天的宴会把这位新朋友叫上真是太对了,“我们怎么开始?”
“很简单,”那一瞬间,娜塔莎的背后仿佛生出了恶魔的翅膀和尾巴,“你只需要刷脸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