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弈发现自己运气着实可以。这次TianchaoJoy在恐龙园设置了分会场,露天的会场在六月低对参与者是个相当严峻的考验,可他带着陆菲出门这天却是难得的阴沉天气,温度也不高,凉飕飕的风吹得人很舒服。
“我以为,”在路上,刘弈说着自己的感受,“你一直忙着训练,平时又很少碰手机和电脑,不会对这种事有兴趣。”
【我也有同感。】AL附和。他坚持要刘弈把他也捎上,以更好地感受身边的世界。过去的日子里AL表现良好,从没有过任何电灯泡的言行,刘弈便同意了。
“其实一直都很喜欢,小时候爸爸带我玩《神龙世界》,那时候他好坏的,在游戏里当奸商,连自己女儿的金币都要骗,把卖不出去的草药统统当面交易给我。我记得他采了很多很多一种叫金棘草的草药,每组卖我两个金币,”陆菲露出回忆与向往的笑容,“后来版本更新,那种草药每组可以卖三十个金币。再后来,因为考试和……反正就不玩了。对了,中考好像刚刚结束,不知道陶盈考的怎么样?”
她自己被一中特招,手续在去桑南之前就已办完,不用再和其他人一样参加为期三天的考试。
“她的话应该没问题,你们可以继续当同学了,”听陆菲谈到陶盈,他才想起好几天没听到鸭梨的消息了,“队里很多人都玩《神龙世界》,一起raid或者竞技场,我以前也和他们一起。”
“后来呢?因为什么原因不玩的?哦,应该叫AFK。”
“后来认识了你。”自打认识陆菲,准确地说是自从她借助AL训练以来,刘弈一次都没登陆过游戏。顺便,她提到金棘草价格暴涨,那是在《神龙世界》3.0版本更新、铭文系统开放时的事情,刘弈还记得时间是在2011年底。她说的是“当面交易”,9岁的小女孩进不了网吧,那么是不是可以认为,她家当时至少有两台电脑?
顺便,虽然年代久远,物价记不清楚,但好像当初金棘草两金一组已经算是很便宜的价格了啊?
看来七年以前,陆菲家的经济状况还不至于要她打工来凑齐宿舍费用。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姐弟俩很少提起父母?
离目的地还有整整一公里,车速便不得不慢下来,排队进停车场的车辆挤满了整整八车道。现场盛况空前,目力所及,到处是穿着Cosplay服装的玩家。用保安大叔的话说,整个江南省再加魔都的神经病今天都凑到恐龙园来了。
为了招徕眼球,各大厂商都花了大力气安排节目、准备礼品,还有每年TianchaoJoy的话题焦点——showgirl。介绍、展示、陪玩,报酬不菲的同时,这群女孩得使出浑身解数,为展区尽可能增加人气。
尽管女孩们火热的着装很吸引眼球,陆菲在身旁,刘弈视线规规矩矩的。“你来当Showgirl或者Cosplay的话,一定很受欢迎,”他觉得自己确实很幸运,“根本没哪个可以和你相比的嘛。看那群跳舞的,”他指着近处的Tencopy展台,压低了声音,“一群大象腿,远远不如你单独表演给我的……”
“不会啦,”陆菲踮起脚尖,“我个子不够高,又太瘦,她们那种衣服我穿撑不起来。”
“撑不起来不要紧,不穿就好了。”
女孩慌忙看向四周,见没人注意他们才松了口气:“刘弈哥哥,你最近节操越来越少了,不能这个样子的。我们是不是发起一个,嗯,‘节操重拾运动’?”
“做的人和说的人相比,何者节操更少?”
陆菲结结巴巴:“还、还不是你要看的……反正,我不太适合这种舞,要Cosplay的话也不够漂亮,Coser的颜值很重要的,所以我还是看看就好。如果是陶盈的话,她倒是没问题,而且……咦,那个好像……”
刘弈顺着她的目光打量Tencopy对面,Nethard展台上的舞者们:“好像真的是她啊?”
那果然就是陶盈,正穿着印有网之难公司logo的体操服,和另外三个女孩一起挥动彩带翩翩起舞。在二十三中的校队里,陶盈不算出类拔萃,不过到底是受过训练的,和身边的舞伴们比,她舞姿轻盈娴熟,再加上长相身材方面的优势太明显,她所在展台被观众围得水泄不通,手机和数码相机的闪光灯此起彼伏。
有些家伙甚至蹿上舞台,在相当近的距离盯着陶盈拍摄,兴奋与激动的神情溢于言表。鸭梨多半不喜欢这群死宅的绅士行为,但四下张望,居然没能找到他。
【陶盈小姐真是不折不扣的美人啊,】连AL都在感慨,【十分为满分的话,她可以得到九分。】
“你的评分标准是?”
【女活白富美音智胸腰腿,陶盈小姐在富上扣了一分。】
“那么按你的标准……”
【这么说可能令您不快,但陆菲小姐仅能得四分。相比陶盈小姐,白美音智胸都是扣分项。】
四分也不错了,刘弈很知足,再说美丽与否本来就是个主观评价标准。没几分钟一曲结束,台上的四个女孩谢幕之后匆匆跑进后台,观众们“再来一个”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这到底是游戏展还是Showgirl展?陆菲很兴奋,拉着刘弈绕过展台,到后台去找陶盈。现场都是临时布置的,即便是大公司,条件也很简陋,他们很快在两块展板之间找到了她。
陶盈正坐在塑料椅子上,弯下腰,揉着有些红肿的脚腕。陆菲曾经说过,她这朋友大概是思维太过活跃的缘故,有个喜欢自言自语的毛病。刘弈当时马上就想起秦石武,他不止一次碰到支队长在自个对着屏幕说话,而且肯定没有开耳麦,也没登录语音聊天工具。大概智商高的人都容易出现这情况?
这会陶盈身边没有旁人,她却一个人讲得正起劲:“真是的,一场接着一场没有完,挣点钱真不容易。早知道当个showgirl就好。啊不对,她们从早站到晚也很辛苦。等等,还是不对,比起现在来还是轻松很多。我真是白痴啊,说什么会跳舞,什么舞种都可以,而且可以连续表演。累死人了才那么一点点钱,我们不是社会主义国家吗?有没有地方去告状,说这些资本家剥削劳动力?太可恶了,欺压我们这些好说话的学生,讨厌家伙!”
她不光面红耳赤,说到激动处,甚至把自己说哭了。擦擦眼泪,陶盈正准备继续,突然瞥见了在一旁忍笑忍得很辛苦的刘弈,接着看到了他身后的陆菲,意识到自个的话被他们全听了过去,顿时窘迫得手忙脚乱,把背后的展板都弄翻了,被压到的人群里顿时发出一片哀怨的惨叫。她回过头去,不得不摆了奉上最甜美的笑容加好几个pose,才成功安抚他们受伤的心——不,是身体。
“你们怎么在这里?”好容易骚动平息,陶盈机关炮似的发问,“那天比赛后就不见了人,要中考了我又没空来找你。最近你们都去哪里了?是不是他把你拐跑了?”
“我们出去旅行了,”陆菲拉起朋友的手,“是个有沙滩和棕榈树的海岛,很漂亮哦。今天也是来玩的。”
“你们出去旅行了?”陶盈哇哦地惊叹,“进展好快的。”
“你呢?为什么在这种地方表演节目?”
“打工呀。中考完了,前天公布成绩,我是全市第十七名,我们可以继续当同学啦。所以呢,现在我又没有要操心的事,又有了时间,当然要出来找点活干,顺便还可以不用待在家里听我妈从早嘀咕到晚——”
“可你打工又是为了什么?”
“打工还能为了什么?都说恋爱中的女人会变傻,果然……”陶盈用脸蹭了蹭陆菲的脸,“当然是为了钱啊!”
“你缺钱?”刘弈好奇地问。
“当然!我还是学生,又没有固定工作,不打工哪来的钱和鸭梨哥哥出去约会?现在一杯奶茶都要卖二十块,在学校里可以吃两顿饭了。”
“哎?”刘弈的好奇心更重了,“他家那么有钱,约会的开销对他来讲是小意思吧。”
“不行,”陶盈摆出说教的姿态,稚气未脱的脸上神色极为顶真,“我是他女朋友,又不是他买下来的小猫咪。我有手有脚,脑筋不错,长得也还行,又不是没有劳动能力。没钱就该自己挣,怎么可以什么都花他的钱?我很清楚,是有许多人说,女孩子就该像个公主一样,好像男孩子送礼物、约会时候让他们买单、心情不好就朝他们发发脾气什么的都是天经地义的,甚至还有人把男孩子愿意买多贵重的礼物作为判断他们真心与否的标准。但是我觉得不对。”
她语速又快,心情又急,喘了口气才继续:“幸福的未来是要两个人一起呵护的,没有经过亲手浇灌就结出来的果实,怎么会甜美?又怎么会珍惜?鸭梨哥哥是很有钱没错,但不管谁富有谁贫穷,付出都应该是相互的。其实钱多钱少说明不了什么,最重要的是那份心。我是理解不了那些成天发朋友圈的女孩,还有人嫌男孩子送的礼物不够贵,为她们花的钱不够多——按照这些人的逻辑,一个愿意每天花几万元来包养女孩子的煤老板才是真正的好男人。那样也实在太荒唐了!怎么可以心安理得地只顾着享受,却不想想自己也该做些什么?”
陆菲拍手道:“就是这样,说得非常非常好。”
两个还未满十六岁的女孩能有这种观念,刘弈暗暗惊讶,于是问道:“我们三个聚会,你和陆程经常坚持要买单,就是因为这个想法?”
陆菲点点头:“我门都这么觉得。不付出的人是不配得到的。”
非常正确,AL,陆菲,其实还有队里的朋友们,所有这些都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没错,不付出就不配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