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依然整整一晚没有休息,躺在床榻之上仍是辗转反侧,天刚蒙蒙亮,她便起身而立,梳妆完毕,则坐于床榻之上唤起了轻舞。
轻舞自殿外款款而入,她自然知道皇上心有要事,夜不能寐,因此昨日夜里,她守在乾清宫外殿整整一个晚上,模样略有憔悴。
“没有睡好吗?”乔依然看着轻舞满是倦意的模样,她一脸关切的问道。
“回皇上,奴婢睡得很好。”轻舞微微欠了欠身,睁大了双眸,企图让皇上安心。
“那便好。”乔依然点了点头,“昨日宫宴死伤可有消息传来?”
“回皇上,昨日夜里孟轼大人前来求见,但夜已深他留了口信便退下了。”轻舞如实回禀道,“昨日宫宴一场大乱,死者共有四十五人,其中多半是朝中大臣家中女眷,不乏有老妪以及孩童,伤患轻重共达一百五十人,在场大臣多半受了轻伤,重伤患者已经送往太医院救治了。”
乔依然双眸冷眯,手掌紧紧攥起,那魔宫之人果然缺乏人性,死者多半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眷,甚至连老人和孩子都不肯放过,这一次,她定要向何冥幽讨一个公道回来!
“朕知晓了,传令下去,立即给死者家属送往白银千两作为补偿,伤患按照伤情严重程度酌情赏赐。”乔依然缓缓而道。
“是,奴婢明白。”轻舞欠了欠身子,随即蹙眉而道,“皇上,奴婢听闻昨日宫宴张太守为了保全妻子安危,已经身亡了。”
“张太守?”乔依然死死地皱了皱眉头,张太守为了保全妻子性命,遇刺身亡,实属有情有义之人,当以追悼。
“是,皇上,如今羽妃正在宁羽宫怀伤呢。”轻舞回答道。
羽妃……乔依然一时无言,若非轻舞提及,她险些快要忘记,昨日宫宴之上,她被强逼纳了一妃,此人正是张太守小儿子张暮羽!
“传朕旨意,允许羽妃回张府吊唁。”乔依然微叹而道。
“是,皇上。”轻舞应声而道,要说起这后宫规矩,无论是什么人只要入了后宫,就相当于与生他养他的父母亲断了干系,后宫之人除了圣上是不允许为任何亲人穿孝吊唁的,今日皇上金口一开,委实是给了张家一个最大的安慰了。
“前往金銮殿。”到了上早朝的时辰了,乔依然心中自然明白,她虽然大致处理了一下昨日宫宴之后的琐事,但真正等待着她处理解决的都在今日的早朝之上呢。
“是。”轻舞应声,跟在乔依然的身后踱步而去。
今日的金銮殿,早已不似往日一般热闹非常,反而冷清无比,偌大的金銮殿内只有这稀稀疏疏的几个人,交头接耳,唏嘘一片。
“皇上驾到……”章公公一声喝吼,令殿内本就稀少的人群安静了下来,整个殿内静到只能听到乔依然慢慢入殿的脚步声。
“恭迎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爱卿平身。”乔依然慢慢转身,口中缓缓一道。
“谢皇上。”
人虽少,但礼节无可避免。
“皇上,昨日……”刘侍郎昨日抱恙在身并未参加宫宴,自然是在府中躲过一劫。
“昨日一事无可挽回,朕深表痛心。”乔依然接话而道,“但事已至此,这件事当是有个了断。”
“是,皇上圣明。”刘侍郎见皇上并未像从前一样遇事唯唯诺诺,也便安心了下来。
“来人!”乔依然口中冷喝而道。
金銮殿外,两名侍卫中央架着一个满头散发、衣着破烂之人进入,侍卫将那人扔于大殿中央,凌乱的发丝令在场众人看不清楚地下之人的长相。
“大理寺卿,你该向大家说说是什么情况了。”乔依然微微蹙眉,口吻平稳。
“是,皇上。”大理寺卿一脸正直不阿的走上大殿中央,伸手指向地上昏迷不醒的男子,口中冷喝道,“此人乃是洛丞相嫡子,身居后宫的洛贵妃娘娘。”
大理寺卿话音刚落,只见群臣面色大惊,刚刚那憔悴之面早已被惊诧所替代,众人眸光纷纷飞转,从大理寺卿到地上伤痕累累、犹如一滩软泥的洛贵妃,最后落在站在一旁心酸不已的洛丞相身上。
“皇上,您这是何意!”洛丞相显然隐忍着自己心中的怒火,对着乔依然跪拜而道。
“洛丞相不要着急,且听大理寺卿将话说完。”乔依然轻蔑的瞟了一眼洛丞相,眸中似笑非笑。
“回各位大人,昨日夜里,老夫与皇上一同前往洛城宫,亲眼所见这洛贵妃娘娘寝殿中藏有佳人。”大理寺卿直言而道。
众人再次一惊,原来这洛贵妃是在后宫里给当今皇上戴了绿帽子了,难怪处置如此残酷,不过话又说回来,就算这洛贵妃寝殿之中养了美娇人,那也是皇上的家事,完全可以在后宫自行解决,这皇上为何要让大理寺卿闹到金銮殿上呢。
洛丞相一头冷汗直流,他早已知道自家小儿这等龌龊之事,他本派人警告多次却不得结果,因此洛城宫内外安插的全部都是他的眼线,昨日皇上去往洛城宫,为何没有人提前提醒伦儿呢!
乔依然冷唇微勾,今日她不惜家丑外扬,不过就是为了借着洛轻伦牵出洛丞相罢了,她要的就是将整个洛家一网打尽,至于她为何能够躲过洛丞相安插在洛城宫外的眼线,一切都要归功于那枚玉佩的身上,虽说玉佩已丢,但洛家人都知道那日有一名女子带着玉佩换人之事,这下人自然对着玉佩仍是有着深深地敬意,到了重要时刻自然派的上用场了。
正待此时,乔依然命人将一盆冷水泼至洛轻伦的面容之上,洛轻伦一个激灵,见其四周环境,立马反应过来,口中大呼道:“皇上,皇上您且听臣妾解释啊。”
“混账!”洛丞相起身对着殿下小儿大打出手,一个巴掌狠狠地扇在了洛轻伦的脸上。
“父亲!父亲你快救救我,快救救我。”洛轻伦一脸贪生怕死的模样想要攀爬至洛丞相的面前,可却手脚无力。
“老夫没有你这样不成器的儿子!”洛丞相强忍着心中剧痛,一把推开洛轻伦,转身负手而立。
乔依然冷眼微眯,看来洛丞相这只老狐狸是准备弃子保身了。
“皇上,小儿重罪在身,老臣实在无法再替小儿辩解,还请皇上定罪。”洛丞相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对着乔依然拱手而道。
在当众人纷纷为洛丞相这出弃亲情、保大义的明智之举所感动之时,大理寺卿缓缓开口而道:
“昨日,老臣与皇上去往洛城宫之时,亲耳听闻洛贵妃所说关于昨日宫宴遇刺真相,却与丞相大人有关。”
“一派胡言!”洛丞相愤怒甩袖而道,“昨日宫宴魔宫闯入实乃突发之情,与老夫有何干系,况且老夫也受伤在身,难道老夫会与魔宫一同串通,想要了自己的性命不可?”
“丞相大人伤在何处?”乔依然看似一脸担忧的问着。
“多谢皇上关怀,老臣之伤不足挂齿。”洛丞相摆了摆手,故作一脸叹息,“倒是那些冤死的臣子,实乃令人烦忧。”
“是啊。”乔依然咋了咋舌,继而开口,“丞相大人即有心烦忧昨日里惨死的老臣,实乃我乔国之大幸啊。”
洛丞相自然听出了乔依然口中的讽刺之意,然而他仍是一脸处事不惊之风,立于大殿之上,他坚信,只要他不开口承认罪行,量她乔依然也不敢拿他怎样!
“来人,带翠儿!”
洛轻伦匍匐于大殿中央,嘴巴长得老大,翠儿……
须臾,一名衣衫褴褛、蓬头垢面,面色之上满是青紫的女子独自走来,端跪于大殿中央,口中平稳而道:“奴婢翠儿参见皇上。”
“翠儿,今日若是你肯说出真相,朕便免你一死,若你愿意,朕愿放你出宫,与你家人团聚。”乔依然直言抛出诱引条件。
“是,奴婢自当不敢欺骗圣上。”翠儿再次欠身,稳稳当当跪拜在地,口中潺潺而来,“奴婢本是在洛城宫内当差,是日,贵妃娘娘偶然看中奴婢,硬是将奴婢强行带入内殿,不顾奴婢所愿,强行与奴婢……”翠儿口中微颤,哽咽之音渐渐传来。
“你胡说,你个贱人,明明是你勾引的我,是你!”洛轻伦面色惨白,匍匐在地仍是破口大骂道。
“你闭嘴!听翠儿把话说完。”乔依然冷色一瞥,示意翠儿继续开口。
“奴婢身份低微,自然不敢忤逆贵妃娘娘,因此便留在了内殿伺候,久而久之,奴婢也便习惯了。”翠儿小声说道,“原本奴婢只是与贵妃娘娘关系匪浅,却没曾想昨日贵妃娘娘突然与奴婢说,他要做太子了。”
翠儿顿了顿,殿下众人大惊失色,原来昨日宫宴真的与洛丞相有关,他是想借魔宫的仇恨刺杀皇上,实乃图谋篡位之举啊!
“奴婢不解,自然相问一二,这贵妃娘娘却说,皇上在宫宴之上便会驾崩,若是皇上驾崩,如今摄政王不在,这天下还不是洛家的天下了……”翠儿眸中泪珠姗姗而下,口中更是哽咽而道。
“胡说,你胡说,明明是你贪图荣华富贵,委身于我的身旁,昨日夜里你明明还向我索要后宫妃嫔之位,你这个贱人,出尔反尔,你不得好死!”洛轻伦对着翠儿情绪激动的大叫道,若非他被人挑断了手脚筋,他非要上前撕了翠儿那喋喋不休的嘴巴不可!
不过他万万没想到,他这短短的一席话,不仅证实了与翠儿关系暧昧,更是坐实了洛丞相想要意图篡位的事实。
乔依然冷唇微勾,如今众大臣都在场,她就是要借着洛轻伦的口无遮拦来亲手指正洛丞相意图谋反、引入魔宫在后宫屠杀的罪名,在场大臣,即使身无重伤,难免也有轻伤在身,亦或者家中妻儿遭有毒手,对引入魔宫之人定是恨之入骨,就算那洛丞相手中权力再多、再大,他也敌不过众大臣心中的怨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