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窗外的风景飞驰着后退,凉风灌入耳中。
在不停吹拂着面颊的风声中,傅思哲的思绪不禁飘远了。不是因为即将要去警局收拾烂摊子,而是因为,害怕夏禾会因为秦丽婷的死亡,而讨厌自己。
虽然今天王淼掌握的时机与角度都是分秒不差的恰到好处,但是单凭傅思哲对夏禾的了解程度,就不难料想到,总有一天,夏禾会知道真相。
即便如此,傅思哲也不后悔做了这个决定。
因为……
时钟拨回到秦丽婷刚刚告诉夏禾,孩子下落的那一天。也就是,夏禾从地下室里出来,对自己说过那番话之后的时间点。
王淼来找了傅思哲。
原来,夏禾离开地下室之后,秦丽婷竟然一个人在地下室里,试图自杀。但是她用的方式却很是奇怪。
利用那间关押着她的房间内,仅有的一张简易的军旅床,以及吃晚饭后还没来得及的瓷碗,秦丽婷就伪造了一个被迫割腕的假象。
要不是看管的人来收走餐具的时间十分准时,估计秦丽婷根本不用王淼动手,就已经下了地狱。
这件事被王淼压了下来,第一时间汇报给了傅思哲。
先不谈秦丽婷自杀的动机,傅思哲首先想到的是,如果秦丽婷一旦伪造这种被迫自杀的情况成功,那么夏禾就会成为最具有嫌疑的头号嫌疑犯。
再加之秦丽婷本就是夏禾要求私自关押的。
不送去警察局,私自关押,割腕自杀……这一切的线索,都把矛头指到了夏禾的身上。
毫无疑问,就算夏禾最后能被傅思哲力保出来,也会经受身体与心理上的双重折磨。
更别提,孩子的下落究竟是真是假,到现在还没有个定论。
从那一刻开始,傅思哲就做好了随时灭掉秦丽婷的决定。
直到今天,在送秦丽婷去监狱的路上,出现了这么一伙明显是来闹笑话的人,傅思哲终于给一直在暗中跟随着自己的王淼。
在秦丽婷就要踏上那伙人车的时候,用消音枪,结束了秦丽婷的生命。
秦丽婷倒向地面的那一个瞬间,傅思哲感觉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心,那是发自心底的安宁与平和。
终于……再也没有人能够威胁到夏禾的安全了。
“傅总……”
王淼已经盯着傅思哲看了足足有十分钟了。
十分钟里,傅思哲一直拧着眉头,目光涣散,没有焦点,一看就是在想心事。
眼看着就快要到警局了,王淼担心一会儿跟刘局长之间难免有些摩擦,还是先问问傅思哲的打算。
“什么事?”
傅思哲被王淼的话唤回了思绪,黑眸又恢复了光华,“刘局不管问什么,你都不要说话。这次的事情……交给我来处理。”
“那怎么能行啊傅总!”王淼一听傅思哲要自己担下这件事,激动地手中方向盘一个打滑,差点连车带人撞在马路边的电线杆上。
“嗤——”一声急刹车,让傅思哲跟王淼都惯性地向前倾斜,足足十秒才稳准身形。
“对不起傅总,我,我……”王淼又是担心,又是害怕,解开安全带就想下车来确认傅思哲的安全。
却被傅思哲制止:“我没事。你坐好,听我说。”
王淼听出来傅思哲话中的严肃,尽管惊慌已经让他整个人都陷入了不安,可还是努力克制住了,坐在驾驶座上没有动。
“这件事不管是从哪方面上说,都是我负主要责任。王英和你是接受过我的帮助,可对于两个为了傅氏鞠躬尽瘁的员工来说,那些帮助算不上什么,不值得你用命来报答。”
傅思哲还是头一次平心静气地跟王淼说了这么多话。
他向来是个恩怨分明的人,秦丽婷的死,是人命官司。就算王淼是自己的下属,他也不能昧着良心让王淼去做替罪羔羊。
“傅总,您……”
王淼还想说什么,傅思哲的电话声忽然响起。
是夏禾的。
傅思哲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接通了电话:“喂,禾儿,你到家了吗?”
“到了。”夏禾揉揉自己的眉心,靠坐在沙发上,语气有些沉闷,“思哲,刘局长已经到家里来了,别去警局了,直接回家来吧。”
“好,我知道了,这就回来。”
傅思哲挂断电话:“掉头,回家。”
王淼没有再问为什么,调转方向盘,一路匀速开到了傅家老宅门口。毕竟,善于服从命令,是一个下属的首要原则。
车子在老宅门口停稳,立刻有保镖来拉开雕花的铁门。
因为知道刘局长已经到了,傅思哲没有让王淼去停车,带着王淼一起进了门。
“刘局长,好久不见。”
傅思哲把外套交给夏禾,冲她露出一个放心的微笑,大跨步走到刘局长面前,伸出自己修长整洁的右手。
“哟,傅总可总算是回来了。”
刘局长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一反常态地,居然没有跟傅思哲握手。还坐在沙发上,都不起身。
空气中到处都弥漫着尴尬,一时间静谧无声。
“刘局长,您这未免也太不给我们傅总面子了吧?”王淼见刘局这种姿态,立刻不忿起来,“不管怎么说,当初您上任的时候,我们傅总……”
“王淼,别多嘴。”
傅思哲从容地收回了手,插进自己的裤袋,踱步走到紫貂绒沙发旁边,坐了下来,古井如波的眼神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仿佛刘局长的到来,不过是傅思哲最平常不过的一次宴客而已,并没有任何不同。
傅思哲这般的平静从容,反倒是让刘局长有些挂不住面子。
“咳咳!”
刘局长为了掩饰尴尬,端起面前的茶杯,啜饮了几口,才又开口说道:“傅总,不知道您最近,有没有见过秦丽婷,秦小姐。”
“刘局,为什么这么问?”夏禾走到傅思哲身边,坐了下来。
十指被傅思哲的大掌包裹,轻轻地摩挲着,抚慰着她心中渐渐扩散开的不安。
怎么办,消息这么快就传到刘局长耳朵里了。看来,S市的治安真的因为这个刘局长的走马上任,而加强了不少。
也不知道,刘局长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当初傅思哲在选举的时候,帮刘局长拿下了关键的票数,如今……能不能派上用场,还是未知数。
“傅夫人,据我说知,秦丽婷小姐与您的关系非同一般啊好像还沾亲带故的。”刘局长嘴角挂起一个不明含义的笑,“难道,您这几天,就没见过秦丽婷小姐,也不知道任何关于她的消息吗?”
“我……”
夏禾还没说完话,就被傅思哲捏了捏掌心。
他修长的食指,飞速地在夏禾的掌心写下了一个“实”字。
尽管夏禾害怕说出真相会让局面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但她还是在保全大局与相信傅思哲的判断之间,选择了后者。
“见过。”夏禾脸上闪过一丝悲悯,“准确的来说,是在两个小时之前。秦丽婷,现在已经不在人世了。”
“你说什么!”
刘局长不敢置信,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傅夫人,这可不是随便开玩笑的事,人命关天啊,您确定……秦小姐已经身亡了吗?”
“亲眼所见。”
夏禾不卑不亢,又重复了一遍。
像是受了什么打击一样,刘局长颓然地坐在了沙发上,嘴中念念有词:“已经身亡……死了,死了……”
夏禾回头看了傅思哲一眼。
“别担心,有我在。”
傅思哲没有出声,用无声的话语安慰着夏禾。
终于,刘局长从惊惧中回过神来,眼神锁定夏禾:“傅夫人,您刚才说的话,都将成为呈堂证供。因为您是目击人,现在,就麻烦您跟我警局走一趟吧。”
说着,刘局长就站起身来,对夏禾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刘局。”傅思哲叫住了刘局长,“这件事,是我与夫人一起亲眼目击的。恐怕,您也得带上我,一起走一趟了。”
刘局长没有多说什么,带着傅思哲跟夏禾走出了傅家大宅,坐上了警车。
王淼自然不会放心让傅思哲跟夏禾两个人去警察局,急忙出门开车跟随在其后,一起去了警局。
刚到警局门口,一辆警车迎面开来。
刘局长认出那是平时去案发现场经常会开的“便衣警车”,眉头便皱了起来。
难不成,车里就是秦丽婷的尸体吗?
“傅总,傅夫人,二位先跟赵警员进去。稍等片刻,我马上就进来。”刘局长下了车,对开车的赵警员使了个眼色,就转身朝着那辆白色面包车的“便衣警车”走了过去。
夏禾下了车,目光不自觉地看向刘局长的方向。
“那是……”
“秦丽婷。”傅思哲沉静有力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们先进去,刘局,估计一会儿会让我们去辨尸。”
“嗯。”
夏禾答应,两人十指相扣,朝着警局大厅走了进去。
过了十分钟左右,刘局长姗姗来迟,身后还跟着一个熟悉的面孔。
王淼居然也跟着一起来了。
“这位王先生,自称是傅总的司机,也是案发现场的目击证人。”刘局长一边说,一边注意观察着两人的神情,“是这样吗,傅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