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房的门被人推开,一个女人走了进来,被脚下流了一地的不明液体溅湿了酒红色的高跟鞋,嫌恶地咂咂嘴:“我说程荃你至于么,不就是一个美国老头,能把你气成这副模样,他到底说了些什么?”
程荃连头都没抬起来一下,余光淡淡掠过来人,缓缓揉着太阳穴道:“我还没那么不禁打击。”
“哦?那这么说,还有别的事让你烦心么?”
女人径直走到程荃身边,将手中的高脚杯递到他微抿着的唇边,温软的身躯恰巧就贴在程荃的胳膊上,有意无意地摩擦着:“你说,这窖藏的红酒,是不是比什么昼颜好喝得多?”
“那我得尝过才知……”程荃话还没说完,一张娇嫩温热的芳唇便覆在了他的上面,堵住了他剩下的话。
直到将这张染了玫瑰香气的唇中所有红酒抢夺干净,程荃才放开禁锢着眼前这个尤物的纤腰:“你对每个人都这么热情吗,连那个养了一屋子情人的波特大师也是?”
方笙媚没有说话,只是用力地推开了眼前这个长着娃娃脸,眼神却满是讥笑的男人,咽了咽唾沫,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居然如同几天没喝水的沙漠旅人:“程荃,这是我的私事,没有跟你解释的必要。”
“Ok,反正我也不是很感兴趣。”程荃摊摊手,眸光拂过方笙媚还透着红晕的脸颊,也不知道从哪儿涌出来一股涩意,侵占了他心间不小的位置,“你来找我,难道就是说这些?”
深呼吸了一口气,方笙媚缓了缓自己的神色,转过身去严肃地看向程荃,语气不复刚才的调笑:“你上次说,帮我解决麻烦是要收费的,说吧,要多少钱?”
“让我想想,五个亿的不明资产挂在名下,你该付出多少的代价呢?”程荃玩味地摩挲着棱角分明的下巴,眸子渐渐转移到方笙媚一身低胸长裙的沟壑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果然,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她本来以为这个和夏禾关系匪浅的“娃娃脸”能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可惜,是她想多了。
端起桌上剩了半杯的红酒,方笙媚笑得潋滟生姿,倚在程荃的胳膊上:“没看出来,你长的这么正经,思想倒是紧跟潮流。”
呵气如兰的娇人靠在身边,饶是程荃也有些忍不住加重了呼吸,只不过他手中的动作却出人意料。
胸间的衣服里忽然落入了什么冰凉的东西,方笙媚只当是程荃已经忍不住想要在这里就索要他该得的“代价”,但耳廓上却传来一阵炙热:“放心,你的一夜,还不值五个亿。”
“你!”
方笙媚伸手就要朝程荃打过去,还没触碰到,就被他一把拦住了:“别激动方小姐,我说的是不是真话,你自己最清楚。不过,我留给你的东西,就是我要的利息。小心收着,不然我可要另想办法讨利润了。”
说罢,程荃就站起身子离开了包房。
而虽然并没有被人掌掴,但脸上却灼烫的厉害的方笙媚,却足足在包房里待到酒吧的服务生来催退房,才匆匆离去。
夜里辗转反侧了许久,夏禾还是不能入睡。
她甚至连心理催眠的法子都用上了,还是没有一点效果。也不知道是不是楼下那个人一直没离开的缘故,夏禾总觉得心里像是有猫爪之类的东西,一直不停地朝她最薄弱的地方攻击,怎么也驱散不开。
左右睡不着,夏禾索性翻身起来,披上白天穿的薄外套,慢慢踱步到客厅的那扇窗口。
纤细的手指轻轻拂开纱帘,夏禾朝楼下那个固定的位置探去,可惜,傅思哲已经不见踪影了。
真是可笑,她居然还以为傅思哲能一直守在楼下不离开呢,看来还是她高估了自己的魅力。也对,毕竟他是傅思哲,怎么会为了一个很有可能是秦雨的女人一直烦心。
笑着摇了摇头,夏禾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端着回了卧室。
不知道是电源没有彻底切断还是怎么回事,夏禾那台笔记本电脑居然这时候还不停地闪着红光。
开了台灯坐下来检查,原来真是她忘了关机。熟练地输入了一串密码,鼠标双击刷新,这是夏禾每次打开电脑之后惯用的方式。
右下角忽然冒出一则新闻来。
“今日上午,S市某一别墅区附近突发聚众斗殴事件,后引发车祸……死伤惨重!”
聚众斗殴,车祸……
这世界上的事情还真是相似的可怕,或者说是天道有轮回,相似的事情每隔上一段时间就会在不同的人身上发生,以警示世人。或许这么说有些迷信,但是夏禾却不得不承认,她的确回想起了五年之前的事。
那些太过痛苦惨烈的回忆已经在记忆里慢慢褪色,如今只剩下最要紧的环节,还一直留在夏禾的心头,久久不散。
“我的电脑”里被夏禾用美国佳米斯计算法设了好几层密码,除非她本人,否则就算是佳米斯也要费上一会儿功夫才能解开其中最重要的一个文件夹。
这里面存着的,是傅思哲发给她的五年前傅家地下车库的视频。
也正是因为这个视频,才让傅思哲确认是秦雨在他的车上动了手脚,才会害的刹车失灵,傅家二老葬身车祸。
这个视频其实已经被傅思哲找人做过高清还原处理了,但还是不能准确地辨认出那个动手脚的人是不是秦雨。单凭身形和当时进入停车场的记录,他就这么能断定了么?
夏禾把画面暂停了下来,仔细地观察着地下车库门口的那些零零散散的水渍,眉心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
为什么傅思哲五年之前没有发现这些水渍,反倒是她回来之后,他才发现这一点……如果排除录像被调换过的可能性,夏禾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认定五年前傅思哲拿到的录像肯定是被人动了手脚,重新剪辑过的。
不是说已经让黑客拿去分析了么,怎么到现在还没有一点消息?
将文件压缩之后,夏禾把这份录像传到了自己那个万能的邮箱里。既然傅思哲那边并不打算给她一个解释,那夏禾只好靠自己了。这样也好,以免傅思哲那边再被什么有心之人动了手脚,她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知道真相。
夏禾发完邮件之后并没有去睡觉,而是一直呆坐在椅子上,而视频的画面,却已经转移到了那个酷似自己身形的女人,她正在鬼鬼祟祟地朝傅思哲的车走过去。
等一下,这个女人走路的姿势……
夏禾飞速地点了慢镜头播放,一点一滴地琢磨着画面当中那个女人走路的姿势,她每走一步,似乎都在夏禾的心上凿了一个孔,随后无数的冷风便灌了进去,冻的她直发抖。
她和秦丽婷虽然只是名义上的姐妹,但是秦家出事之前,秦雨可是跟她从小长大,共处一室十几年的人。
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就算两人并不要好,也足以让秦丽婷的一颦一笑,包括走路姿势的习惯性的动作牢记在夏禾的心里了。
录像中的人和秦雨的确从身形到背影,包括衣服都可以说是一模一样,以假乱真足够了。
但是就在夏禾的鼠标点下暂停的那一瞬间,那人的头忽然朝右边偏移了不到一寸的距离——她在害怕!
从小到大,只要秦丽婷做错了事或者闯了什么祸的时候,回家之后上楼梯的时候,总是会习惯性动作做出这个动作,恰好能让她用余光看见背后有没有大人出现,或者,秦雨这个所谓的姐姐,实际上的替罪羊会不会正好回家。
那时候秦雨还一心当她是妹妹,什么乱爬屋顶,打碎了花瓶之类的事情,向来都是秦雨帮她顶包,然后被爸爸一顿批评。
这些往事原本根本不值一提,可偏偏,夏禾就在这个时候想了起来。
不过夏禾也清楚,傅思哲和秦丽婷也相处了五年时间,怎么会不清楚她走路的姿势动作,要是她就这么直接把疑点指出来,他也只会觉得是她情急之下的狡辩罢了。
再者说,秦丽婷现在还在装瘸子,也不能真让她起来走两步。
不过现在已经有了初步的判断,夏禾倒也不急在一时。顺藤摸瓜查下去,她就不信抓不住秦丽婷的狐狸尾巴。即便录像中的人不是秦丽婷,夏禾的直觉也有预感,绝对跟秦丽婷脱不开干系。
若非和她半点联系都没有,上次秦丽婷找人绑架她之后,只不过是发现了她肩上那个细小的伤疤,就一口咬定她是秦雨——而且还迫不及待地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傅思哲。
她不就是想借着这个由头,好离间傅思哲跟她之间的感情么?
若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能让傅思哲恨之入骨的,那除了秦雨,恐怕很难再有其他人了吧。可惜啊,螳螂捕蝉,她这只黄雀也已经按捺不住翅膀了。
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夏禾关掉所有程序,也记得关了电脑。
躺会被窝里之后,夏禾很快便睡着了。她做了一个梦,梦里秦丽婷的假面被她揭穿了,傅思哲备受打击,而她却独自踏上了异国他乡的路。
天遥路远,再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