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禾张着嘴巴好一会,才努力克制住心底的异样。
她抬眸,定定的看着傅思哲:“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把我调去市场部?”
“打垮舒氏,你也有功劳。在市场方面,比更有天赋。我已经和市场部总监打过招呼,从今天起,你就是市场二部的经理了。”
夏禾算是听明白了,他不是在和她商量,是在通知她。
她深吸了口气:“如果我不想去市场部呢?”
傅思哲放下手中的叉子,往椅背里靠了靠,神色极淡:“我已经让王英把你的东西收拾出去了,如果你不愿意去市场部,可以另谋高就。”
夏禾手一颤。
此刻她才发现,对方眼里有多重的冷意。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昨天晚上傅思哲非要留在她家里睡觉的时候,还不是这个样子的,怎么一觉睡醒,傅思哲就打定了主意要赶走她?
夏禾心内一沉,原本已经打消的想法,从心底浮出来。
她听到自己沙哑的声音:“你都看到了?”
“什么?”傅思哲语气里听不出息怒。
“那份在床头柜里的文件。”夏禾艰难的咽了咽口水,“你都看到了,对不对?”
那里面有所有关于傅思哲的资料,他肯定是因为看见了,所以才决定把她赶走的。
她就知道,傅思哲这个人心思缜密到可怕的程度,怎么可能发现不了这份文件。或许从他们在咖啡厅遇到的那一刻开始,自己就已经进入他的圈套了。
傅思哲淡看了她一眼,从边上的包里,果真掏出了那份文件,放在桌上:“你是说这个?”
“我以为,一个成年人最基本的一点,对他人私生活的尊重。”夏禾冷冷的抱胸看着他。
“但你的私生活,却与我有关。”傅思哲瞥向这份文件,“你这是侵犯他人隐私,若是你不说,我可以交给律师处理。”
他的语气很认真,如果夏禾此刻不说点什么,只怕他会真的这么做。
“既然都看见了,不如坦诚布公的说出来好了!”夏禾的语气又冷又讥讽,“没错,如你所见,我确实在调查你。不过我倒是很好奇,既然你已经知道了,为什么还留我在公司,而不是直接把我赶出去?”
明明那样才符合他的行事作风。
傅思哲眼眸沉了沉,却没有回答。
夏禾却兀自笑了:“该不会是你爱上我了,舍不得我离开吧?”
他没有反驳,脸色却又阴沉了几分。半响之后,他才缓缓开口:“为什么处心积虑的留在我身边,又调查我。你究竟是什么人?”
“这话,你已经问过我无数遍了。”夏禾耸耸肩,刚才的惊慌已经被她此刻破罐子破摔的想法所取代。
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只能走一步险棋。走对了,或许能赢得一线生机,走错了,就满盘皆输。
她已经死过一次了,没有什么可以再打倒她。
“你觉得我是什么人?”夏禾反问道,并没有打算说实话的样子。
“你和……秦雨,是什么关系。”他的声音微低偏哑,嗓音中有不易察觉的颤抖,骨关节猛地缩紧,似乎在期待什么,却又在害怕。
是的,他竟然在害怕。
不知道为什么,傅思哲总觉得自己离真相很近,但越接近真相,他的害怕就越甚。他甚至有过一个特别可怕的想法。
然而这个想法,却让他浑身忍不住战栗。
夏禾听到他这么问,愣了一瞬,进而笑出声,带着不屑:“秦雨,你还好意思提她的名字?”她身体猛地向前倾,语气咄咄逼人,“当年你害死了她,如今怎么还有脸提到她!”
“害死她?”傅思哲眼里闪过一丝困惑,进而想起想起了什么,声音低了几分,“是了,她的死确实有责任。”
他蓦的起身,走到他面前,一只手撑在桌子上,俯视着她。
两人离的极近,甚至于能感受到对方的呼气。
“夏禾,你同她,到底什么关系?”
看见他这个模样,夏禾原本狂跳不止的心,反倒是安静下来。
既然傅思哲这么问,可见并不知道她是秦雨,只要不知道,那么话语权就在她手里。
她的脑袋飞速旋转,很快找到了一个解释:“秦雨对于我而言,算是一个旧人。”
“旧人?”
他显然不信:“我没有听她说过,有你这么一个旧人。”
“她凡事都需要告诉你吗?”夏禾冷笑一声,“你以为你是谁!”
“我是他的男朋友!”
“是前男友才对吧。”她毫不留情的用最尖锐的话语,仿佛想要刺穿他的心脏般,一句比一句犀利,“你有什么资格再称之为她的男朋友?你别忘了,当初是你说的,希望她去死!”
傅思哲面色惨白,撑着桌子的手像是失去了力气,蓦的垂落下来。
夏禾的胸膛不断的起伏着,刚才那一段话,刺痛了他,也刺痛了自己。
这是她心底最深的一个伤疤,即便表面上创口已经愈合,但只有她自己清楚,那个伤口依然在那里,只要轻轻一碰,就会鲜血淋漓。
可她必须要装作若无其事。
因为现在的她,已经不是秦雨了。
“傅思哲,我也不怕告诉你,调查你,就是想知道你当年为什么要背叛她!”夏禾很佩服自己,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如此镇定的说话。
“背叛?”傅思哲声线微抖,阴沉与漠然在眼中乍现,令人胆寒,“你说反了,不是我背叛了她,而是她背叛了我!”
夏禾浑身一震,一把上去揪住他的衣领,表情难看:“你胡说什么!”
“我有没有胡说,你跟我去一个地方就知道了。”傅思哲推开她的手,拿起西装外套往大门走。
夏禾因为他的话,被震撼在原地片刻,才急忙起身跟着傅思哲往外走。
她倒要去看看,他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昨天司机送他们到家门口就走了,今天也没来,不知道是不是傅思哲的要求,他坐上驾驶座开始,就没有出声说话,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夏禾攥紧安全带,非常担忧他会飙车,和她同归于尽。
好在这段路他开始甚是平稳,夏禾提着的一颗心也渐渐放下来,转头看着他的侧脸。
也不知道傅思哲有没有信所谓“故友”的这个解释,还有他说的背叛……到底是什么意思?
夏禾绞尽脑汁也想不到自己有什么地方背叛了他,会让他流露出那样的表情。
这个意外发生的很突然,却也在情理之中。
车顺着大路拐进一个小巷,夏禾看着两边的风景,神色终于有了些许变化:“你这是要去……墓地?”
这条路,分明是通往墓地的路。
难不成,他是打算去秦雨的“墓地”前,逼着她说出真相吗?
那可真是太小瞧她了!
夏禾自嘲的勾了勾唇角,她现在可算是练就了一身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就算是当着自己的“墓地”,她也能眼睛都不眨的说谎。
傅思哲没有开口,踩着油门的脚却加深了几分力道。
景物飞速后退,只能听见两旁呼呼作响的杉树,寒风灌入大开的车内,听起来有些刺耳。
车蓦的停下。
夏禾推开车门,跑到一边,“哇”的吐了个天昏地暗。
感觉把胃里吐空了,夏禾才挺直身子,从包里掏出餐巾纸擦了下嘴,一瓶水就递了过来。
夏禾接过,喝了一口吐在地上,才觉得嘴里舒服了许多,只是面色仍然发白。
她抬头看向傅思哲,眼眸中有薄怒:“你做什么开这么快?想死也不要拉着我一起!”刚才好几次都差点撞到了其他车,吓得她出了一身冷汗。
傅思哲低头一瞬,面孔半明半暗覆在淡薄日色里,无喜无怒。
他转身就走,没有说一句话。
夏禾懊恼的骂了一声,只能跟在他后面往山上走。
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
在这种地方,晚上很少有人来,毕竟这四周最多的,是死人。
夏禾从来不信牛鬼蛇神,可四周渐暗伴随着猎猎风声,她也不由的心悸起来,紧了紧衣服开口:“我们到底是去哪儿?”她试探着问,“是要去秦雨的墓地吗?”
她本来没指望得到回应,却听见傅思哲开了口:“不是。”
不是?那是去看谁?
夏禾还没想清楚,就见走在自己前面的傅思哲停下来了。
她走到傅思哲身边,低头看着面前的墓碑。
这是一座合葬墓,上面并排写着红色的两个名字:傅昭,林漱玉。
原来这里是傅思哲父母的墓地。
夏禾张了张嘴想问些什么,可却又不知道从何问起。
反倒是傅思哲先开了口:“你不是不相信,是秦雨先背叛了我吗?这就是证据。”
“证据?”夏禾怔了怔,“什么意思?”
死一般的寂静,窒息感和濒死感缠绕着身边的人。
“是秦雨,杀了我的父母。”
夏禾垂眸立在原地半响,忽然间,笑出了声音:“你在胡说什么,秦雨她怎么可能会杀死你的父母?”
她自己“做过”的事情,她怎么都不知道?
傅思哲淡淡的转头看她,眼里,却是浓重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