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阳似火。王府也早已发生了变化。外人只知道这王府被包围了数日,王爷是一天比一天烦躁,甚至有越来越多的宫中侍卫包围住了王府,待到宫中传来逸亲王侧妃蓝桑落失踪于天牢的消息,民间更是传得沸沸扬扬。
说什么红颜祸水……没了倒好。
这个消息,似乎让他们的逸亲王,大怒了一场,只差一路杀到皇宫去。
众人皆以为,逸亲王和皇上,是真的闹翻了。只是这内乱……还不知何时会突然爆发。
雨水掺杂着夜里盛开的花朵纷纷扬扬下来,倒让路上的行人觉得倍感暴风雨即将来临的莫名恐慌。就连街上的小贩都有些草木皆兵的感觉。
酒楼里,众人聚在一起,众说纷纭。
“这逸亲王当年为我孟昭征战沙场数年,如今一朝被迁怒,竟然真和皇上反目了?”
“啧啧,你们就不知道了吧?瞧瞧,什么叫功高震主?!这就是喽!”
“嘁——你们净是胡说八道!自打皇上即位以来咱们过过苦日子么?!你们就知道逸亲王好,也不想想咱们皇上的好呢?!”
“咦,你倒是胸怀天下啊,二狗子,那你觉得咱们皇上这么好,怎么不去考取个功名,去那宝殿上正经谈论几番?”周围的人都面露鄙色的笑骂着。
那位被称作‘二狗子’的人讪讪的摸了摸鼻子,“我,我这不是为咱们皇上说句公道话嘛。再说了,堂堂逸亲王啊,皇上的亲弟弟呢。现下都被禁足了,听说王爷还为了出来三番几次打了看守的侍卫呢。谁知到侍卫的人数只增不减,你们说说……这皇上,到底要做什么啊?”
“我看呐,都是那个什么侧王妃惹出来的吧?我三姑婆的侄子是宫里当差的,听说是这侧王妃嫁入王府不安于室,给皇后送了个什么,然后皇后娘娘昏迷不醒呢。要说这皇后必定是贤良淑德,倾国倾城的,如此可见……那侧王妃居心叵测啊!”
周围又有人立刻附和道,“是嘞,可偏偏咱们逸亲王被那女子迷了心窍,宁可跟皇上闹翻都要救出那女子,啧啧……这可说不好了。你们说,会不会……”
“嘘。这话可不能乱说!”
紧接着说话的那个人立刻被人捂住了嘴巴。几人靠得更拢了来。
却听得,——天下变色。
“咳咳,我看,咱们还是收拾收拾自己的银钱,照顾好一家老小,保命才是最重要的不是?”
“是了是了。”
“赶紧的。”
顿时众人作鸟兽散。而那个说出‘天下将要变色’的人却仍在原地,面色不改的饮了一口茶,悠悠哉哉的用麻布衣裳的袖口擦了擦嘴,才缓缓离去。
王府内,闲云阁,顾容瑾的房内。
知道天将大亮,顾容瑾才一身风尘仆仆的从宫里回来,从地道口上来的时候,立夏被扑鼻而来的专属于外面的冰冷雨水的味道给惊醒,同时小满也醒了。
“王爷,您回来了。”两人躬身而起,异口同声。
顾容瑾张开双手,任由立夏把他被雨水略微浸湿的衣衫脱下,然后顿在原地,看着小满,“阿芒去哪儿了。”
小满皱了皱眉,面色极为恭敬,“阿芒说发现了了不得的事情,所以自个儿追查去了。现在都没影儿呢。”
顾容瑾闻言一挑眉,微微愣神半刻后立刻低笑一声,“看来是抓到狐狸尾巴了。”
立夏和小满两人对视着点点头,没有说话。
待立夏给顾容瑾换上一身纯白色便服,对襟浅浅敞开,青丝如瀑垂落下来,立夏递上干布帛,欲让顾容瑾接过去擦了擦自己的头发,却见自家主子对自己拒绝地扬了扬手。
“王爷的内力可是恢复完全了?”立夏突然开口问。
顾容瑾点点头,“这点湿气,用内力烘干便好。”
紧接着小满和立夏都露出一脸惊喜的表情,半年过去,王爷终是化了那颗神药,身体完全恢复如常了。这么说……他们也可以不用再畏首畏尾,可以大展拳脚了?
顾容瑾面无表情的扫视了一眼房内,然后径自走到桑落眼前,小满立刻让出位置。
“她怎么样了?”
“伤口都处理过了,身子小满也清理过了。侧王妃的身子的确太过寒气了些。倒是少见的阴寒体质,恐日后……时有复发寒毒。加上这次再天牢里受了那阴狠的罪,只怕日后就算伤口痊愈,心头也难以咽下那口恶气。”话说到此处,小满不由得粉拳紧握,恨不得亲自去报仇一般。
顾容瑾眸子一闪,脸色变得有些晦涩难懂。他没有接话。
寒毒……是么。
“寒毒……”他低喃出声,转瞬间一掌迎上床头,看似力度很轻,仅仅用了不到一成内力,那床头的帘子和檀木制的凤形镂空架便轰然倒塌。
小满不解的看了一眼立夏,立夏只得苦笑着耸了耸肩,王爷啊,您这不是自讨苦吃么,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
顾容瑾伸手想要抓住她,却想到先前在她身上看到的触目惊心的针孔,又硬生生把伸到空气中的手撤回。
“王爷,这几日小满会悉心照料侧妃娘娘的。娘娘身子还虚,怕是要好好调养,尤其是这一身阴狠霸道的伤……只怕是动一动都牵动全身都会痛。”
听得小满如此说,顾容瑾心中怒意更甚。
只见他眸中升腾起阴鸷的目光,嗜血的光芒毫不遮掩的显露出来,是浓厚的杀意……这目光,已许久不见了。
那该死的皇后……若不是留着她要钓出贺家这条大鱼,他们两兄弟岂能容忍她到今天?
偏偏贺家比蓝家做得更是滴水不漏,连一丝把柄都抓不到。
他线条分明的轮廓显得更加冷硬起来,对蓝桑落的目光温柔而优雅,转身却是一脸的阴狠。
立夏几乎要低呼出声,王爷啊,我的主子,您总算是开窍了!
小满瞧着立夏那有些跃跃欲试的喜悦之情,不由得捏了一把他的腰,警告他不要太忘形。
立夏痛得倒抽一口气,撇撇嘴,不作回响。
近来连着几日都是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下停停,似乎都在悄声告诉世人,孟昭会有大事发生了。
而蓝永禄则是坐在那冰冷的石室中听着底下一个黑衣人的回报,发问,“如果他们真的反目成仇,为何顾容瑾还没有行动?!”
黑衣人沉默。
蓝永禄狠笑一声,“我倒是不知道,自己的女儿竟然还有这等把王爷迷得鬼迷心窍的本事!程矅!”
蓝永禄转身对着暗处唤了一声,却见那人缓缓从黑暗中走出,怀中抱着佩剑,面无表情。
“你去天牢看看,她是不是真如他们禀报所言,生不如死……”
提起自己的女儿,他眼中没有一丝心疼,反而是一种,要对她加以利用的表情来。
程矅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看了看底下半跪着的那个人,目光中一丝错愕稍纵即逝,旋即消失在石室的暗门中。
“若是顾容瑾救出她,那么就证实了那传言,那我们要得到的东西……更是唾手可得了。桑娘现在还活着么?”
旁边另一人点点头,回答说,“是,但是似乎大限将至。”
“不论如何,不能让她死了,给我用最好的药。”他邪邪一笑,桑娘若是死了,他拿什么来威胁蓝桑落死心塌地给他办事呢。光凭那蛊毒,怕是不能让她忌惮。
这一次,他倒要看看,是皇帝和顾容瑾得胜,还是他……
“人马准备得如何?”
“聚齐了三万,在郊外暗营内。随时等候主子发令。”
“很好。只要顾容瑾一动,我便好好‘助’他……登上那凌霄宝殿。”
他笑起来,眼角的皱纹尤为明显,对着空气中不知名的地方狠狠一眼,“你们以为我是要谋朝篡位?哈,老夫还不屑……老夫要的,不过是那几样东西罢了。”
他已经知道顾容瑾手里有两样,而皇宫内藏着最重要的另外一个东西,加上那个人汇报的消息……那么,离他得到这天下的日子,不远了!
等到后半夜,程矅回到石室,告诉了蓝永禄他想听到的消息,人还活着,却半生不死了。
这一日,风萧萧兮夜漫漫。孟昭人心惶惶,夜里再无人敢出。连灯火都不再那般辉煌。孟昭第一王逸亲王——顾容瑾,掌管着除五万御林军以外的一万亲兵,他紧握着手中虎符,一身肃杀,黑衣黑袍,连夜色都在此处聚拢。
坊间都悄声传着,逸亲王堂堂亲王,当年在沙场无人匹敌,如今却被拘在小小的王府之中,断然咽不下那口恶气,加上自己放在心上的侧王妃还在牢中不知死活,一向心高气傲的他……终于是行动了。
那一万的亲兵,动作起来,果真不是马虎的。那气势,全然没有宫中侍卫的慵懒。一个士兵,上过战场杀过敌的,到底是和那些常年在宫中甚至连生禽都不曾杀过的侍卫们有着天差地别。
哒哒的脚步声踏过之处,一一吹灭了屋中亮着的灯。
顿时万籁俱寂,无一人敢冒着生命危险出来凑热闹。
这一夜,注定是不凡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