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废除坊市制度之后,分为皇城、内城、外城,以中轴线为界,呈对称之势。
皇城正门是为承天门,寓“承天启运,受命于天”之意,出承天门之后是一三面环墙的巨大白玉广场,广场最南端又有一门,此门又称“皇城第一门”,是为国门象征,在大郑朝时称大郑门,大齐立国之后改称大齐门,刚好处在这条中轴线上,此门等闲人不可经过,唯有国之大典时,皇帝銮驾会从此门经过,至于皇后,也只有大婚时才能从此门进入皇城。
大齐门作为“国门”,气势恢宏,南向五槛正中三阙,单檐歇山,飞檐重脊玄色瓦顶,门两侧左右有石狮、下马碑各一,门前即是御路,御路左为“天街”,形似棋盘,有“帝王富贵一局棋,终有聚散时败时”之寓意,御路右为“千步廊”,因为左右各有东西向廊坊一百一十间而得名。
千步廊之外环绕高达两丈的宫墙,墙外两侧集中了朝廷的大部分衙门,东墙外是吏部、礼部、户部、工部、宗人府、钦天监,西墙外为大都督府、刑部、督察员、大理寺等衙门,暗卫府则在大齐门以内,承天门以外,与六部衙门有一门之隔。
从千步廊往西,大约三十里左右的距离,有一座楼,绵延里数之长,足足占据了一整条街巷之地。
不过楼虽大,却无吵闹喧嚣,清幽典雅如名仕府邸,带出一股宁静古拙之意。
这里叫做秋台,是帝都城中一等一的销金窟,素有“十里秦淮不如秋台一楼”之称。
当然,这里既然占地如此之大,就不会全都是烟花营生,许多王孙公子宴客也多半会选在此处,若携带有女眷,那绝对比佛门之地还要干净。
秋台楼楼相连,楼楼相套,曲径通幽,徐仪坐在一处专门用来宴饮的二层楼中,临窗望去,刚好可以看到与前楼相连的小径,此时有端着托盘的侍女进进出出,仪态端正,步履轻盈,赏心悦目。
只是徐仪无暇去欣赏这些,今天他之所以来这儿,是为了等一个人,只是那人却迟迟未到,让他等得有些心焦。
徐仪从怀中取出一块怀表,看了眼时辰,刚好午时正,心底琢磨着也该到了。
两家是世交,那人与他算是发小,交情格外不俗,其祖父虽说因为某些陈年旧事而官场失意,但最为鼎盛时距离大都督之位不过一步之遥,在军中旧部无数,根基深厚。后来那小子在父辈的意思下进入军伍中攀爬,有家族余荫,一路顺风顺水,三年前又跟着大都督魏禁去了南疆,收获战功无数,如今已经是掌兵三千的从三品统领,算是实打实的年轻才俊。
徐仪不由回忆起他们两人小时候的一些事情,那时候他们可算是这京中一霸,才十三岁就去逛楼子,没少因为争风吃醋带着家仆亲兵与其他帝都纨绔大打出手,曾经还不自量力地惹上了萧白,被萧白打得鼻青脸肿,这些荒唐事一直到那小子去了军中才算告一段落。
如今再回想起来,徐仪还真挺怀念那段日子的。
就在这时,门外楼梯上传来一阵脚步声,片刻后,魏元仪推门而入,她张望了一下,见只有徐仪一人坐在这儿,问道:“闵淳还没来吗?”
徐仪收起怀表,笑道:“应该快了,你饿不饿?要不先上些糕点?”
魏元仪摇了摇头,“算了,等正主一起吧,今年年底我爷爷也会回京,我可是听他老人家不止一次提起过这个闵淳,这次好不容易见到真人,我倒是要瞧瞧到底是何等英雄人物。”
徐仪心中一动,大都督魏禁也会回京?再加上那几位入京的藩王,那么今年的帝都可要热闹了。
正说话间,徐仪眼角的余光透过窗户瞥见一道身影,起身道:“正主来了,你们刚好是前后脚的功夫。”
话音刚落,楼梯上传来一阵促而不乱的脚步声,紧接着便是一名身着戎装的年轻将领推门而入。
徐仪笑道:“你小子终于来了,让我好生苦等。”
年轻将领身材高大,相貌俊朗,正是闵行的嫡长孙闵淳。
家族对他寄予厚望,而他也争气,没有辜负家中长辈的期望,俨然有了要重振闵家的势头。
徐仪接着对闵淳介绍道:“这位是魏元仪魏姑娘。”
闵淳笑道:“听说过,大都督的孙女。”
魏元仪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打量着这位数次被爷爷提起的年轻统领。
三人分而落座之后,闵淳开门见山道:“老徐,听说前段时间让人家给欺负了?”
徐仪在死党面前没有太过顾忌面子,苦笑道:“你都听说了?”
闵淳言谈无忌,“我刚进帝都就听说过了,说你跟端木玉一前一后都栽在江南了,到底是怎么个情况?说说。”
徐仪叹息道:“其实我跟端木玉都是败在同一个人手上了。”
“江南那边还有这号人物?到底是谁这么厉害,连堂堂端木都督的公子和皇后娘娘的侄儿都不放在眼中。”闵淳好奇道。
徐仪脸色略微古怪道:“你没听说过江都徐公子的大名?”
“我在南疆军中,整天就是跟那些蛮子打仗,哪知道江南那边的事情,这位江都徐公子又是何方神圣?听你这口气,似乎来头不小啊。”闵淳被彻底勾起了好奇心,虽说这两年他在军中,已经不怎么参与这些纨绔斗气的事情,可毕竟也只是个年轻人,仍是难以真正超然于外。
徐仪无奈道:“江都徐公子徐北游,当今次辅韩阁老的养子,剑宗宗主公孙仲谋的嫡传弟子,剑宗首徒,与后军都督禹匡和谢苏卿等人交好,在江都只手遮天。”
“就这?”闵淳摸了摸下巴,“虽说家世挺吓人的,可家世再厉害还能比得过齐王?当年我们可是连齐王都不怕,老徐你这就怂了?”
徐仪轻声道:“如果我告诉你,他还曾败退道门镇魔殿、诱杀江北第一人张召奴、甚至将杜海潺赶出了江都成,独霸道术坊,你又觉得如何?”
闵淳猛地瞪大了眼睛,震惊道:“老徐,此话当真?”
徐仪看了身旁的魏元仪一眼,这位魏家千金点头道:“千真万确,绝无半点虚假。”
闵淳忍不住感叹道:“如此说来,这位徐公子还真不是一般人物,就是我们父辈也未必敢招惹他。”
徐仪道:“最近宫里传出消息,陛下要赐婚于徐北游,他很快就要北上帝都,成为我们大齐的第三位帝婿。”
闵淳愣了一下,然后下意识地骂了一句娘,感慨道:“公主殿下都要嫁人了?”
徐仪会心一笑。
当年之所以会惹到萧白,说到底还是因为闵淳这小子,那次他们遇到了微服出行的兄妹两人,闽淳见到萧知南之后顿时惊为天人,还不等徐仪开口说话呢,他就已经先上去搭讪,结果话没说两句,不知怎么惹恼了萧白,反倒被萧白打了个半死。
两人又同时有些惆怅。
当年那个惊艳女子,也要嫁作人妇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