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尤儿看着黄老头,眼中尽是不甘。视线转到我身上时,她又忽地笑了起来,对着黄老头问道,“我想知道,前辈为何要尽力地去保此人?据我所知,你二人相识,最多也不过两天而已。”
黄老头长于棍手上转了半圈,缩成刚出手的短棒,赛回袖中,“你既称我为前辈,前辈行事。那还问那么多干什么?速速离去,我不杀你。”
华尤儿见黄老头柴油不进,再没了半天要与他交谈的意思,手下招呼一声,就带着剩下的人互相搀扶着离开了。
我正想上去对黄老头表达感谢之时,他却比我还快几分,脸色已经变的十分严肃,对着我道,“快来招呼村内妇幼孩童,让杏淑芬带着他们速速离去。据此地不远有处断崖,断崖之下有一蜿蜒崎岖的山洞,让他们在里带上十天半月,避过此风头再说!”
我听此话也是脸色大变,二话不说,即刻转身入村内去找杏淑芬。说来这些人真是名门之后,表现比一般百姓机敏多了。当我说完来龙去脉后,没有任何疑问,立刻挨家挨户去敲门准备招呼人离去了。
孙怀风小少年呆着我身边,仰头看着我问道,“若有人来侵犯,为何我们迎头痛击,杀了他们!”
如此小孩说出这样的话,着实让我惊讶,我也不知该怎么给他说与人交手会死亡这件难以理解之事。还有并不是什么事都是与人交手为好,一个人自然可以来去自如,杀人逃跑尽在掌握之中。但身后还有这么多妇孺,又怎么能与他们交手呢?
哪知我还没给他解释明白,孙怀风就攥起拳头来,“我不怕死!我从小就自己去山中打猎。每次遇到危险都能化险为夷。而且我相信我们这里的人也没有怕死的!”
小小少年,就能将生死置之度外。要不得人常说英雄出少年,果不其然。也是因为教育的好,寻常孩童,如此年纪,不是在私塾内读书,要么就是穿着开裆裤在外面玩泥巴。这孩子若是生于乱世,想必也是一个战争的宠儿。
不过此刻我可不会给他什么好脸色,“你一个人身死,顶多让你家人难过失望。谈不上什么英雄行为。你想想,若是因为你的决策。让你父母在你面前死亡,你自己独活,你该如何待之?更何况还有许多与你无关之人身死,你又当如何?!这个责任,你负的起吗!”
孙怀风在我诘问之下,张嘴不能言,似要反驳,又不能说出什么有力的话语,最后也只能悻悻嘟囔着道,“我才不会让这样的情况发生。”
“那你现在就应该跟你母亲去带着大家一块逃离此地。避过风头再说。”
在我怒目之下,孙怀风也不敢再说出什么舍生忘死的话,乖乖地跑出去找杏淑芬了。
趁着夜色的掩护,桃花村的村民们在杏淑芬与小怀风的带领下,遁入了黑暗之中。直到将他们送入黄老头说的山洞之中后,我才转头打道回府。
回到桃花村的时候,发现黄老头已经在村头小院中,小院已经被他扫的一尘不染。我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赶紧先上前抱拳道,“前辈,此事因我而起,应因我而结。您还是也随他们避避风头吧。我只身离去就好。前辈所托之事,若我有幸活下来,一定会帮您完成!”
自华尤儿离去,黄老头对我说来那话间,我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后怕也起到了背上,这华尤儿定然会去而复返,这次明白了黄老头的底细,下一次必然来的更猛烈一些。所以黄老头当下决定将村中妇孺藏了去,是最为明智的做法。
但黄老头对于我的恳请,却是不屑一顾,“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当时我都肯为你触犯他们。而且遣散了村民。腾出来了战场,现在你却让我逃?不合适吧?”
我没想到这黄老头会这么说,难不成他还想要与人动手?这又是何必呢?而且我也不理解,既然要选择与华尤儿他们撕破脸皮动手,那为什么不干脆一点,一了百了,直接将华尤儿斩首于此。还非要将她放走呢?
黄老头对于我的疑问更是不喜,“我与她并未仇恨。她也未曾冒犯于我。我没有理由出手。而且也说了,我毕竟为一前辈。何必与一后辈怄气?你见过哪家大人会与孩子置气?我杀那人,是因为她罪该万死,竟然想用村中人性命来威胁我,这等心狠手辣之辈,在我手下实在没什么活命的理由。再说一点,你真的觉得村民们逃到山洞之中,就可以不被发觉吗?”
我自是摇摇头,连这等隐蔽的桃花村都能被发现,更别说那不远处并不算隐蔽的小山洞了。若是对面有心,定然可以将这些村民们一网打尽。
得到我否定的回答后,黄老头接口道,“这就是了。如果今日我将这个小姑娘留下来,那他背后的家伙。定然也不会放过这些村民之中的任何一人。所以我做的事就是明摆着告诉他们,叫他们最能打的来。若是能过得了我这一关,自然可任意为之。所以你也不用说我非要保你什么话。”
虽然黄老头这般说,但我心中还是过意不去。
黄老头冷哼一声,“要我说也只能是那女娃来追杀你,而你不能追杀那女娃。但是这脑子,就差上了一大截。这女娃看到我一刻,先是礼贤下士,尽显恭敬之色。我想不外乎要将我收入帐下。有这等胸襟之人,想必教导她的人比我有过之无不及。这我倒是不爽,所以让她去做个传话筒。再来你入到这个桃花村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这一天。而你为何会来此地,还是因为救下小怀风。因果循环,天命也!”
黄老头说起这些话来,倒是一套一套的,我也听出来了。这黄老头一来是因为手痒要与人动手,二来也是消除我心中的愧疚。如此之人,岂能不得我敬重?
朝他再三拜服后,黄老头开口道,“你且听我说了。如今出了这档子事,你体内旧疾,应是短期内没时间解决了。”
“这个前辈千万不要费心。我这般情况已经多年,就算到死也无所谓。”
哪知黄老头摆了摆手,“我意思主要不是这个。”
“哦?”
黄老头大笑,“我意思若是来人我不敌,你可得想办法自己跑了。什么都没了,还得背上给我的承诺,岂不是很吃亏!”
“......”我有些无语,没想到这黄老头此刻还有心情与我玩笑。但我也不得不承认,这黄老头可真是个人才,于是回复道,“前辈大可放心,我届时为您身后压阵。若是您露出疲态,我自当脚底抹油,先溜为敬!”
黄老头与我皆是大笑,他肆意开怀,似乎能在隐居这么多年后于人动手为快。但在我心头却总是有一抹挥之不去的阴翳。
华尤儿再度回来的时间比我想象之中的还要断,甚至我觉得她根本就没走出多久就回来。但她身边的华温,却怎么也不能让我开心起来。
华温脸色较先前不好看了许多,也许是因为没了笑歌,所以他才懒得摆什么好脸色给我看。我也知道他为何执着于杀我这件事,因为除了笑歌外,知道他秘密最多人,也就只有我一个了。既控制着药神谷实际权力,又是阴阳门阴主,而且身份为问天王朝之人。恐怕连他的老合作伙伴阳主都不知道此事。
他既然选择背叛了问天王朝,没了退路,自然得想办法在不落立足。他的野心很大,不止药神谷,而且恐怕连整个不落,他都想囊括其中。
华温对上黄老头时,显得有些不屑,眼皮半抬不抬,“你是谁?”
黄老头自然是比华温来的更为嚣张一些,甚至都不答他的话,手抬起来小拇指长长地指甲伸进耳朵里就挖起耳屎来,然后一弹,不偏不倚,刚好打在华温身上,“你说啥?”
华温并没有因为黄老头这般举动而有所愤怒,这等激将法,说来也太无聊了些。他的态度,反而是因为黄老头这般嚣张的行为有所改变。身体站正了几分,搭了个手,“在下都阳城城主华温。敢问阁下名讳?”
“华温?名讳?”黄老头撇了撇嘴,“听都没听过。”
“那想必阴阳门阴主,阁下应有耳闻。”
“哦~~~”黄老头拉长了声音,“那倒是听过,不过我记忆中的阴主,不过一手下败将而已。怎么,长江后浪推前浪,你这后来的,也敢大声说话?”
华温什么表情自不用说,我反正在老远一旁是暗自笑了起来。寻常之人若是听到了这不落王朝的大实力阴阳门的掌权人阴主,而且还是一个杀手组织的大头领。不说被吓的屁滚尿流,那也得唯唯诺诺,表示出尊重之意。但这黄老头是谁?其父跟随着公孙典打下整个不落之人,恐怕小时候接触的全是些飞修逸,花未央,或者说风家老祖宗之流。
而当时这些宗门,也只能在他们手下俯首称臣,不敢有所造次。虽然时过境迁,但这黄老头又岂能将当初随意宰割的对象放在心上?
这华温本想给这黄老头来个下马威,却没想到聪明反被聪明误,吃了这么一个哑巴亏,也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了。
然而这个华温,听闻黄老头此言却更加谨慎了,先从你,再到阁下,最后也以前辈开始称呼了起来,“还望前辈不吝赐教,说出名讳,让晚辈好好开开眼界。”
黄老头这次有所动,从鼻子中喷出一股气来,“也罢。既然你这么诚恳地问了,那告诉你也无妨。我黄烟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江湖人送外号,一杆盘花棍点地,四海八荒震颤的黄烟侠客是也!”
闻此名后,华温眉头顿时拧成了一道川字,盯着黄老头一字一顿道,“我于不落混迹四十多载,可从来没听过人说来过这个外号。”
“你放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