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开房门,走到楼道去接骆宾王。骆宾王刚爬上楼梯,遇到我的时候一把将我拉住,双手按住我的肩膀,很好奇地瞅着我。先是看了看我的脑门,接着又看了看我的嘴巴,还用一根手指头翻了翻我的嘴唇,忍不住笑了笑,问我:“大冬兄弟,你这个脑门,咋弄的?干成这样?还有,咋连门牙都不在了?是哪个龟儿子下的毒手咯!兵哥帮你报仇!”
我有点不好意思:“这事说来话长。五小鬼的事,越来越凶险了。这不!吴师傅跳楼的事情还没弄清楚,现在收到寿衣那个女学生,又莫名其妙怀孕了……”
“还有这种事?”骆宾王一脸惊诧。“这事儿不小,单位上的人都知道了吗?”
我摇头:“还没呢,庙小倩没报案,外人也不知道。这事儿,我做不了主,毕竟,我不是个真正的警察。本来想叫单位其他同事过来,可是,那妹子现在情绪乱得很!”
骆宾王想了一下说:“这个好办,反正都到这一步了。只要有胎儿,不管成型不成型,咱们都能从上面提取到犯罪嫌疑人的DNA。对了,你问过她一些情况没有?”骆宾王开始掏出笔记本,一边听我讲述,一边按在墙上,开始认真地记录。
“问过了,她和她的同学都不知道是谁做的。不过,上次跟妃姐去调查火锅店差评的事,我们刚去就被一种食人苍蝇追着到处跑,当时这个女学生也在。逃跑的过程中,我和妃姐都跑到一个空棺材里面去躲藏,这个女学生意外滚到一个斜坡下面去了。当时我好像看到一双毛茸茸的手把她往一个废弃的防空洞里面拖。那会儿情况紧急,就来不及阻拦。不过,等出来后问过妹子,妹子说是我看错了,她是自己跑进去的。我当时还以为见鬼了呢!”
骆宾王用笔记本敲着我的脑袋:“这种事情,你们竟然都能忽略掉……”
刚说到这儿,就听里面传来啊地一声惊叫。接着门打开了,雨田探出头叫我:“罗大哥你快点过来。庙小倩又开始胡乱挣扎了,这样子做手术,很危险的!”
我和骆宾王都跑过去。这时只见房间里阴风阵阵,窗户咯吱响,道符摇摇欲坠。
“刚才,你不是用那个,制服她了吗?”我手慌脚乱,扭头问雨田。
雨田摇头:“现在根本不管用,罗大哥,你快点过去叫她,叫她安静!”
我一看,庙小倩已经被牛筋带固定在铁架子上了,雯雯大声喊:“给我准备镇静剂!”
一个女生动作麻利地给庙小倩打了一针。五分钟后,庙小倩开始安静一些了,但四肢仍然在时不时地乱动。雯雯叹气:“镇静剂都不管用,没办法做啊?”
我说:“要是有困难,就不要弄了。这事儿,最好通知她的父母过来!”
刚听到父母两个字,庙小倩脖子一扭,一口就把手上的牛筋带咬断了。那一幕,别说我和雨田这种很少见到暴力场面的人,就连上过战场的骆宾王都瞠目结舌!
“罗大哥!”庙小倩用一双幽幽的眸子看着我,“谁要是通知我的爸妈,我就死在他面前。”我头皮发麻,庙小倩的想法我自然能够感同身受。或许对一个男生来说,把一个女孩子肚子弄大了,大概只是意味着要花点钱。可是对于一个女孩子,尤其是没有交男朋友,没有领结婚证,而且还在学校里读书的女孩子来说,无异于一场灾难。
“好的!我们谁也不说,只要你安静,不要乱动!”我走到庙小倩的身边。
庙小倩昂着头,含着泪看我,痴痴微笑:“把手给我,罗大哥讲故事给我听!”
我顿时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原本还想离她远一点,根本想不到她会提出这种怪异的要求。我心想我在场就算很对得起人了,现在还要这么近,还要被她抓住。说不定待会儿,我还要被她咬。我的骨头和血管,说不定就像那根牛筋带一样……
“我……我……这个事……”我摸头抹脖子,冷汗水龙头一样往外冒。
不料旁边的雯雯突然来个火上浇油:“你好歹讲个故事啊!你好歹也是个……对不?这时候病人需要安慰,你就想远远躲着啊?这样子,小倩不做人流也熬不了几天。”
雯雯是个女汉子类型的女生,说话可能有点不中听,但都是实话。
好吧!连妹子都这么说,我罗大冬在单位被头儿瞧不起可以,但总不能被谁都瞧不起吧?想到这,我只好打肿脸充胖子,伸只手过去,让庙小倩抓着。雯雯满意地说:“罗警官留下来就可以了,别的男士,请回避一下吧!”骆宾王朝我耸耸肩,和别的男士轻手轻脚出去了。
我的手被庙小倩捧在手心,慢慢的,不知道是我的手变冷了,还是她的手变热了,我感觉手心手背都是汗。再斜着眼睛去看庙小倩,没想到她的表情却是那么的销魂。
我暗自猜想:“这都搞的啥子事!这小妞子,感觉像是在勾引我罗大冬那样!”
正想入非非,便听雨田说:“罗大哥,在一个人紧张的时候,给他说说故事,也许比用什么镇定剂都有效。小倩妹子既然让罗大哥说,罗大哥就随便说一个吧!”
我翻遍了所有的回忆,想了半天,才想起有一次去云南旅游,听导游说过的哈巴雪山和玉龙雪山的爱情故事。正准备开口说,回头去看庙小倩,不料已经睡着了。
雯雯示意那两个女生作准备,我看她们端的端着盘子,拿的拿着毛巾,一个个忙得满头大汗。知道这种事情非礼勿视,我就把眼睛望着窗外。这会儿,窗外的夜幕已经完全降临,四处一片静谧。大概过了十几分钟,就在我咬牙切齿,准备迎接狂风暴雨时,忽见雯雯神色慌张,从旁边的帷幕里边钻出来,手上端着个铁盘子,里边还有块血肉模糊的东西。
接着,那两个妹子也从临时搭建的帷幕后面出来了,惶恐地站在一旁,啥也不说。
“这人流,就这么简单?”我心里嘀咕一句,原本还以为会大喊大叫啥的。
就在这时,庙小倩的手忽然从我的手心滑落出去了。没有痛哭,没有叫喊。
我赶紧掀开白布帷幕,以为出事了!何曾想过,庙小倩竟然会笑盈盈地望着我。
“小倩,你……你还好吧?”我擦着额头的冷汗,结结巴巴问。
庙小倩点了点头,看着大家说:“罗大哥,求求你找个土丘,帮我埋了她!”
我愣了愣,问雯雯:“人流之后的小孩,一般都是咋处理的?”
雯雯说:“自己想要的可以带走,正规医院,都是当垃圾处理吧!”
我再次看了看那个血肉模糊的东西,根据大小,基本可以推断庙小倩被欺负,应该是在收到寿衣之前。要不然,这玩意在她的肚子里,怎么可能长这么大!
既然庙小倩怀孕与上次咱们被苍蝇追赶无关,那又是怎么回事?
雯雯弄了个塑料袋把那玩意装了,递过来给我:“旁边就有个土丘,出了医院大门,顺着那堵墙,走到一个缺口面前,再往前面的树林子走十几米就是了。”
我迟疑了一下,接过那东西。再看周围的人,发现就我比较适合去干这种事。
把门打开,骆宾王和那几个男生匆匆涌进来,一窝蜂似的朝庙小倩围过去。我看了看雨田,雨田却盯着窗户边被风吹得瑟瑟发抖的道符,朝我摇了摇头。
我一下子回想起雨田在花店跟我说的那些话,她说邪气往往会乘虚而入。
庙小倩刚刚经历过一场生死考验,现在身体正是虚弱的时候。如果说这个世界上真有鬼魂的话,在这种紧要关头,没有个把略懂道行的人在身边陪伴,确实很危险。
骆宾王呢,早拿着笔记本,忙着讯问庙小倩去了,才不会搭理我。
没办法,见现场实在没人陪我,我只好硬着头皮拎着手里的塑料袋,三步并作两步往楼下跑。到了楼下,还随手捡了把铁锹扛在肩膀上。这事儿我算是倒八辈子霉了。不过俗话说,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说来说去都是为人民服务,也只好认了!
刚走出医院的大门,我迎面就撞上了一个老太婆,吓我一大跳。我忙将塑料袋放在一边,把老太婆从地上扶起来,一边帮她拍打身上的灰尘,一边问她:“老奶奶,没摔到哪里吧?”
老奶奶眯着眼睛看我,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白色围裙,像是装着什么。
“我没事,小伙子,你要不要襁褓?我刚做的,可新了!”老奶奶说。
我摇头,转身把地上的塑料袋提起来:“谢谢,不需要这个……”
老奶奶见我要走,横着身子将我拦住,不屈不饶说:“真是新的!娃娃躺在里面,很暖和。我看,你手上有个女娃娃,这秋天马上就要来了,入秋,会冷!”
我心想活见鬼了,这老太婆怎么会知道,我手上提着个女婴的尸体?
“买下吧!不多不少,五十块钱!给我五十,我就给你……”老奶奶跌跌撞撞跑过来,
一把将我的手腕拉住,无论我怎么挣扎,都无法摆脱老奶奶那双瘦骨嶙峋的手。
“你给我放手,我跟你说,你别妨碍我办公务!”我又气又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