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扶礼虽是封国太子,赵长依对他却不见外,两个人可是有着“共乘一骑”的革命情谊。她打心底里感激他当年不辞昼夜的骑马带着她去追谢衡之,虽然那船舷上模糊的影子成了她对谢衡之最后的印象。
“有太子殿下护航,我和青烟自然高兴。”赵长依礼貌一笑,接过丫鬟青菱抵过的帷帽带在头上,上了马车。
沈青烟偷偷揶揄他:“看样子你表现的还不够明显,长依根本就不领情。”因为受着自家爹爹自由恋爱观的影响,沈青烟在这种话题上从来不避讳男女,沈扶礼可是比她亲哥哥还好的哥哥,她自然希望沈扶礼能跟赵长依走到一起。
一边向马车,她还偷偷跟着已经下了马的沈扶礼嚼耳根子:“我说,那么多名门闺秀,你怎么就喜欢上了个赵长依,没想到你这个怪蜀黍口味怎么重!”
“胡说八道什么呢,皇叔也真是的,什么都跟你们讲!”沈无量一向是个技术宅,怪蜀黍和小萝莉,就是他知道了沈扶礼的心思后给出的评价。
沈扶礼曾求皇叔帮忙求成赵长依这门婚事,沈无量却摆摆手:“女儿虽然管我叫声爹,但是她喜欢谁不喜欢谁要看她自己的,你要是真心喜欢,就踏踏实实的去追。对了,你知道我沈无量选女婿的标准吧!”
沈扶礼抚额,他自然知道,所以到今日都不敢有侍妾侧妃:“一生一世一双人,敢出轨,和离。”
沈无量满意点头:“知道就好,别看你是我侄子,我可不会手下留情啊!”切,怎么可能手下留情,好不容易把封建思想浓重的孩子教成了社会主义现代化的五好青年,要是被包办婚姻给毁了,他绝对会死不瞑目再穿过来一回!
沈扶礼这条求娶之路父辈上走不通,就更是难上加难了。
赵长依带了帷帽,沈青烟却不要丫鬟递过来的帷帽。她的贴身丫鬟鸣雀劝着:“郡主,平日里只有太子殿下时可以不带帷帽,但是今日不仅有吴王邓恪同行,还有秦煜将军护航,您看这帷帽不带,于理不合啊?”
沈青烟无动于衷。
鸣雀都快哭了,求助的眼神瞟向赵长依:“郡主,您看康景公主今日都例外,您就别为难奴婢了?”
沈青烟打量着把自己包裹的极其严实的赵长依,笑着打趣:“公主殿下,您这是防着我太子哥哥还是谁呢?”
她自然知道赵长依这身异于平日里的打扮不可能是防着吴王邓恪和秦煜的,更有可能是她知晓了太子殿下的心意,刻意为之的。太子殿下和赵长依的事情,关系着两国皇室,她一个小小的郡主可是不能随便插手的,但有些话还是要说一下:“长依,爹爹说了,如果你真要喜欢一个人,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他也会帮你实现的。”
“爹爹真好!”赵长依打趣的笑:“可惜世间上再也没有他这样的男子了,不然我就嫁给他好了!”
沈青烟:“……”她就知道,赵长依是个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主,这种凶猛的话题,也就只有她能说了!
赵长依还补刀:“沈青烟,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男人,就是你爹了!我亲爹都没有他爱我!”
沈青烟只能做呕吐状。马车行至主干道,护城将军秦煜已经带着亲卫队等在原地,朝着太子殿下和公主郡主行了礼之后,便指挥有当,将赵长依他们的马车包围的严严实实。
沈青烟从马车掀开的帘缝里偷偷的瞧着高头大马上的秦煜,苦恼不已:“赵长依,我真想下去提醒他一下。”
“提醒他什么?”
“提醒他,海陆空都要防,光防着四周是没用的。”沈青烟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赵长依却笑:“你也就是在秦煜面前耍嘴皮子闹威风,一见了吴王邓恪,立即就变哑巴了。”
“那是那是!”沈青烟不以为意:“我要是再吴王邓恪面前说多了,万一有人借着这个借口要给我们赐婚,我多冤啊!”
说话期间,她竟然把头转向马车窗帘方向,一副忧郁的口气:“我爹说了,我们虽然是公主郡主享受无尽的荣华富贵,其实还不如普通人呢,连好利来蛋糕都没吃过,过山车也没做过,幼儿园小朋友都比我们好!人家零零后才真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
“零零后”是什么东西,赵长依没有功夫去想,反正后爹沈无量总是能蹦出一堆稀奇古怪的词,有的时候还写下一堆稀奇古怪的字符,说是什么编程代码。最让她无法忍受的是沈无量那一手惨不忍睹的毛笔字,还不如刚开蒙的沈易购写的好呢!
哎,后爹是个好男人,就是字写的太难看了!
还在床上搂着老婆睡觉的沈无量在梦里表示自己很无辜,他小时候也是报过课外班学过硬笔书法的,字虽说不是顶尖的,但好歹中规中矩的,签名流畅,但是软趴趴的毛笔字他就是练不好,这有什么办法!
吴王邓恪因为王府的位置较他们出城的西南城门近,提早约定在西南门等着。此刻的太阳已经升起,天已大亮,他没骑马,带着家里的马车等着官道上。负责看路的小厮已经来报:“吴王,今日来的还有太子殿下。”
吴王眉头紧皱,有些不悦:“太子殿下同行?这是为何?”他虽是异姓王,却不愿意跟皇室打交道,如果不是为了沈青烟,这一趟他是懒得走的。
吴王眉目清秀,沈青烟却觉得太过女孩子气,小时候甚至淘气的问过他:“你要不要和我做闺蜜?”当然,这话是学了赵长依的,只是那趾高气昂的劲像只骄傲的小公鸡。
这次在马车中远远的看着那个披着玄红色大氅,既扎眼又端庄,玉树临风的,倒也是人中龙凤一个。沈青烟撇撇嘴,又瞧了赵长依,真想把这两个人撮合到一起,也解了皇上和皇太后为吴王婚事的担忧。
赵长依似乎一眼就瞧出了沈青烟的那点小心思,笑道:“你想随意乱点鸳鸯谱,可也要瞧瞧人家的心意不是。”
吴王邓恪很明确的表示过对沈青烟的求娶之心,她想撮合他和赵长依确实不地道。
赵长依眯着眼睛假寐,过了一会儿,状是无意言道:“吴王邓恪,未尝不是位良婿。”
“不合眼缘没有办法,何况爹爹说了,十八岁以后才能让我嫁人,我自然要好好挑选挑选了。这不还有三年多的时间吗,我着什么急。他们若是都等不及成亲,就都去成亲吧,我也不稀罕嫁人。”沈青烟被沈无量养的,过得很恣意很任性。
两人说话间,吴王邓恪已经前来拜谒,沈青烟中规中矩的应答了一番,只是语气要多冷有多冷。
两路人马结为一列,吴王邓恪邀请骑马的太子沈扶礼与他共乘马车,沈扶礼也不好推脱下了马,跟他坐进马车。吴王邓恪叫来随身小厮吩咐:“府里带了的特色点心,给青烟郡主和康景公主送去。”
转头又招待沈扶礼:“太子殿下,这是我府里厨子做的点心,舟车劳顿,路途遥远,不如尝一些垫垫胃。”
沈扶礼捏起一块,并未放在口中,随意问道:“听说吴王殿下向太后请旨了婚事。”
吴王邓恪头开始痛,他就说过,不愿意跟沈扶礼这种皇家的聪明人打交道,好好的一句话要拐了弯的说,他还不能只理解表面意思,还要拐了弯的猜。
“太子殿下明鉴,确有此事。”
“不必拘礼,青烟是本太子最疼爱的妹妹,自然要关心些。皇叔要留她到十八岁,吴王殿下可知?”
“臣愿意等。”
“她的婚事本太子无权过问,只想帮她寻个一心一意的,吴王殿下若办不到,请勿要招惹她。”
吴王转了弯了想了一番,觉得太子殿下无缘无故的敲打他一番,应该是……默许他的追求了?
政治这个东西,可真是伤脑筋。
沈扶礼见吴王邓恪默不作声的思考,心中暗笑,沈青烟太过随性的个性,似乎找个直肠子的,弯弯路子少一点也没什么不好。
马车脚程很快,大约快到晌午的时候,已经行至齐凌峰山下。齐凌峰山下并无落脚处,一行人商定一番,决定到了滦平寺再解决午膳问题,一转眼就上了山道。
沈淘宝自己坐了一辆马车,高兴正手舞足蹈,忽然间马车一颠,外面有人大喊:“有刺客!”
刚听到这句喊声,沈淘宝的马车就翻了。他整个人直接被甩了出去,外侧是山路陡坡,根本就没有着力点。他虽然是猴精鬼怪的,但终究只是个九岁大孩子,此时已经没有了主意,身体往下滚,他就顾着哭。
“沈淘宝抓住我!”一声熟悉的命令,是他阿姐赵长依。赵长依白皙柔嫩的手死死的抓着他,另一只手扒着旁侧一根半枯的树枝,雪白的手指勒出道道血痕,神色严峻。
“阿姐!”沈淘宝没有出息的大哭了起来。
“哭有什么用,抓住我往上爬。”
“康景公主和五爷在那里!”护卫们及时过来施救,就在此刻,半枯的树枝却断了,没有了支点,赵长依往下一沉,一咬牙,趁着滚下去的时候猛的推了沈淘宝一把,一位身手敏捷的护卫抓住大哭的沈淘宝,其他人却与赵长依失之交臂。
“赵长依!”一直被护住的沈青烟凄凌一声,眼睁睁的看着赵长依从陡坡上滚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