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狗很纠结。
自小被卖到凤栖楼的他,一直知道自己的位置。所以当他听到叶桢要为他赎身的时候心里很是欢喜,但是又想着,万一秦酒公子是要强迫他做那两个男人一起做的事情时,一张清秀的脸便有些纠结。因为秦酒公子是在道天歌公子走了之后,才向妈妈提出了为自己赎身的想法的,所以二狗想着,秦公子是不是被道公子抛弃了。思前想后他只好在心底想到:秦酒公子不像好男风的人,就算他好男风自己也会拼死抵抗。
最后他才明白,叶桢赎自己只是因为自己从小便呆在这江宁城,对着城中的各种极为熟悉,所以才会赎下自己来为他做事。
二狗也很不明白为什么叶桢会放心大胆地拿五十两银子给自己,让自己去置办房产。毕竟五十两对二狗来说真的是一笔巨款。五十两足够二狗在乡下买上两亩地,盖个房子,再娶一房娇妻生活很久。但是二狗还是不敢真的贪了这五十两银子,自己一个人远走高飞。
因为他觉着自家公子是个大人物,跟着他能有出息,所以他没走,而是选择了尽心尽力地为叶桢办事。祈求在未来能过的更好一点。
在二狗看来,宅子里面只要有厨房,有供下人居住的地方便是一处极好的地方。他极为不理解为什么叶桢要要求自己购房时必须买下带着合欢树的宅子。兴许是对合欢树有什么特殊喜好吧,还是现在的有钱人都喜欢合欢树。
二狗这样想到。
但是二狗在房屋交易的坊市转了一上午,跟着中介的师爷走遍了大半个江宁城也实在找不到一处带着合欢树的宅子,只能垂头丧气地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摸着自己怀里花不出去的银票空空叹气。
公子赎下自己后交给自己做的第一件事都办不好,万一公子又把自己卖了呢?二狗想到这里,不由得打了个冷颤。虽然在凤栖楼里面油水极多,但是他更喜欢安定的生活,凤栖楼里面各个女子的明争暗斗太多,自己搅在里面以后或许没什么好下场。
就在二狗一个人站在大街上唉声叹气时,一个男人叫住了他。
“听说,你在找一个带着合欢树的老宅子?”
二狗听见来人的问话,将怀中的银票紧了紧,谨慎地问道来人:“你怎么知道。”
“我看你在这转了一上午了。”男人很耐心地为二狗解释着。也似乎在提醒着二狗,自己不是歹人。
二狗仔细看了看他面前的人,这是一个很英俊的男人,穿着深色的朱子深衣,腰上挂着一根翠绿的,看不出材质的短笛,但是光看做工也知道不凡。于是二狗放松了警惕,“你有带着合欢树的宅子吗?”
男子温和地笑了笑,对着二狗说:“有,我现在带你去看看吧。”
二狗看着男人华贵的衣饰和不凡的气度,确认了自己身上那五十两银子对他没有什么诱惑力,于是点点头,跟着男人走了。
宅子在秦淮河南岸的乌衣巷里面,二狗看着乌衣巷几个大字,脚步一顿,停在了门口。
男子见二狗停下来了,不由得关切地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问题,只是公子给的银子不够支付这里面宅子的价钱。二狗自然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丢自家公子的脸,而是极为灵活地说道:“中午了,我家主子应是没有吃饭,我下午再过来看可以吗?”
男人不由得轻笑出声,他自然是知道二狗心中想的是什么,但是他也没点破,而是故意大声着说道:“哎呀,本想着这宅子四十两就出售了的。”说着又故作惋惜地摇摇头。于是他心满意足地看到二狗听到自己说的价钱之后脸瞬间变色的样子。
倒是和叶桢有些像。
所以他给了二狗一个台阶下:“我保证进去一刻钟就好,不会耽误你家公子用午膳的。”
二狗感激地对着男子笑,却又发现了,男子就是想替他找个台阶。于是脸一红,低下头去。
男子也不想继续逗弄二狗了,而是带着二狗走了进去。
如果叶桢在此,倒是能认出来这个人就是谢永暮。不过她不在这里,所以也见不到来人作弄自家奴仆的样子。
宅子在乌衣巷的左边,顺着青石板路走半刻钟就能到。在二狗看来,这个宅子无疑是最能满足叶桢要求的。
宅子面积挺大的,就是有点旧。白色围墙和门墙的处处都透露着被风霜锈蚀过的痕迹。一进宅子就能看见一方池塘,但是里面只有水,没有鱼,水看起来有些浑浊,并不透彻。屋子不多,只有寥寥数间而已,但是下人住的地方也有。跟着男子绕着宅子转了一圈,看到了宅子后面的那几棵极为粗壮的合欢树,看起来应该是生长了几十年。
除了有点旧,其他的完全符合公子的要求。
二狗喜滋滋地想到,于是生怕眼前这个衣着华贵地男子反悔似的,极为快速地付了钱,拿着地契和房契就想向叶桢领赏去。丝毫没有怀疑为什么那个衣着华贵的男子会突然在意到自己,并将这个无论是地理位置还是宅子内部配件都极为上佳的宅子卖给了他。
乌衣巷自古以来便是大户人家住的地方,纵使宅子老旧了些,怎么可能四十两就卖了出去,四百两或许还算合理。但是二狗自小在凤栖楼长大,攒了钱也只是关注一般的宅子价格,哪会知道乌衣巷宅子的价格阿,所以他也就没有怀疑男人的别有用心,而是自以为捡着了个便宜,愉快地返回了凤栖楼。
桃叶渡是秦淮河的渡口,平时几乎没有什么人。
桃叶是一个女子的名字,曾今有一个著名的书法家经常在这里接他的侍妾桃叶,但是由于渡口的水流过于湍急,动辄便有翻船的危险,桃叶每次摆渡心里害怕。所以这个大书法家为他的侍妾作了一首《桃叶歌》,歌曰:“桃叶复桃叶,渡江不用楫,但渡无所苦,我自迎接汝。”桃叶在船上应和道:“桃叶映红花,无风自婀娜。春花映何限,感郎独采我。”此后,为纪念这位书法家,遂把他当年迎接桃叶的渡口命名为桃叶渡。
但是现在的情况却是让人很难想到桃叶渡背后所掩藏的风花雪月的故事,而是藏着杀机。
因为叶桢正驾着一艘小船在桃叶渡上面沉沉浮浮,比起昨日看见的那个女子还要不如,因为叶桢并不会划船,也不擅长水性。
王五一直都很感谢谢永暮,因为他不仅救了自己,还给了他给弟弟报仇的机会。
王五的弟弟是一个很有才学的人,至少在王五的眼中看来。会写王五看不懂的诗文,也得到了全村人一致的赞同,所有人都认为,他的弟弟将是从村子里面走出来的第一个考得上状元的人。因为他的弟弟曾经考了一个解元回来,所以王五一直为自己有这么一个弟弟而骄傲。
本以为自己的弟弟会一路高歌走向殿试,然后一举打败全国各地的才子成为状元的,没想到却是仅仅止步于会试。但是王五不这么认为,他认为是因为主考官偏向于其他人,造成了自己的弟弟名落孙山的,所以他开始对自己的国家楚国开始有了抵制心理。
王五的弟弟自从会试失败之后,回到乡里便开始借酒消愁。或许在其他人看来这没有什么,但是在王五心里,却是有些不满,曾经的天才弟弟如同一个烂酒鬼一样倒在自己面前,王五突然有了一种想要将主考官杀了的冲动。
王五一直记得五年前的那天晚上,弟弟一如既往的借酒消愁,自己看不下去曾经是天之骄子的弟弟变成这幅模样,便早早地回房休息了,不再瞧他一眼。
第二天早晨,自己是被早起的邻居给吵醒的。
阳光很好,那是他刚刚睁开眼的想法,但是听到邻居口中说的消息时,他突然觉得,阳光灼伤了眼睛,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
弟弟死了。
醉死在村头的小溪边上。
王五一开始就认为造成弟弟死亡的原因是会试的主考官,但是在他知道根本原因是由于楚国的科考制度后,他固执的认为这是楚国皇室的错,于是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想为自己的弟弟报仇。
但是他毕竟只是一个乡里小人罢了,哪有什么机会接触到楚国的皇室阿。
报仇的转机出现在谢永暮。
那天他按照云水村十几年的习俗带着自己的养子聂荣,教他打猎,以补贴家用。他看到了衣着华贵的谢永暮。
和聂荣的面目一模一样。只是一个人皮肤细腻,心思深沉,是贵族少爷,一人衣着简朴,眼脸天真罢了。
王五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就答应了谢永暮将聂荣带走的,但是他如愿地得到了报仇的机会。
他可以为自己的弟弟报仇了。
尽管前日里谢永暮交给他的任务不是杀了叶桢,但是看着楚国的皇室之后,王五还是想要将她杀了,即使是违背了谢永暮的命令也在所不惜。毕竟他已经为了这个目标努力了五年,他不想放弃这个目标。
所以,站在小船上的叶桢,命在垂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