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死吧!”
血蝠尖啸一声,露出一对獠牙,咬住江万流的颈背,便要施展炼血之术。
江万流本已软倒在地,忽然手脚一阵抽搐,满脸血光,经脉逆行,渐渐失去意识。
“如此伤天害理的歹毒之术,你就不怕遭受报应么!”那豹子双目圆睁,瞳仁中射出两道冷电,刺进血蝠后脑之中。
“混账!”血蝠全无防备,脑后硬生生挨了一击,虽不足致命,但也觉得天旋地转,头昏眼花,着实难受的紧。
原来这炼血之术颇费功夫,且最忌打扰,倘若行到紧要处被人打断,轻则真气溃散,修为大损,重则精血逆流,走火入魔而死。
血蝠适才对峙之时,被江万流刺中左眼,心中怒甚,将其视如大仇,恨不得生吞活剥,方才解恨,所以才会不顾旁人在场,便急不可待地对他施以炼血之术。
此时被人搅局,登时暴跳如雷,怒喝道:“贱货!你若是等不下去,我也不介意先解决了你!”
还未移步,忽然转念想到:“这小子虽然不省人事,但万一醒了过来,反倒更麻烦些。”
血蝠面色微变,心中已有计较,露出一丝狞笑道:“莫要心急,待我吸干这小子的精血,再来同你叙旧……”
言罢蓦地张开双翼,护住周身要害,连同江万流也一并包裹其中,双翼上冒出丝丝血气,片刻间便将二者包成一个血蛹。
四周一片黑暗,只有血液的流动声清晰可闻,江万流不禁感到一丝害怕,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小流儿,今日有没有用心啊……”
江万流心神一怔,只见点点光影汇聚成一个老僧的模样,憔悴的目光里凝望着自己,充满了慈祥的爱意。
“义父……”江万流虽知假象,但还是忍不住喊道,“义父!”
“没出息,不要哭……”
僧人面露微笑,似乎要抹去他脸上的泪水,但手只抬到一半,便停住了。只见他双眼一垂,溘然而逝,身躯冒出火焰,化成点点灰烬,四散飞舞。
江万流跪倒下来,握紧双拳,口中亦不自觉的将牙咬紧:“是了!我还不能死!还未救出爹爹,还未替义父报仇,我岂能甘心受死!”他一念及此,顿时重拾斗志,余光中忽然注意到灰烬中的一点微光。
“那个是?”江万流脑中飞云逝电般的想起来,“那是佛骨舍利!”
他的气息突地凌乱起来,在他衣袖之中,一枚漆黑的燧石突然红光大炽,化作一道流光没入他的胸口。
舍利子者,受佛法加持,光明离垢,穷劫不坏,乃是诸法空相。
然而僧人的舍利融入江万流体内之后,虚空中却无端涌现出一股热流,沛沛洋洋,将其浸没。
江万流猛地干咳一声,心如火燎,焦灼得难受,体内原本蕴藏的劫火之力,却被瞬间点燃。
血蝠本以为布置周祥,万无一失,哪知又生事端,又惊又怒地凝视着身下之人。
只见江万流双目喷火,睚眦欲裂,口中不但发出谵呓之声,更有浊气喷散出来,有如走火入魔一般。
“咯咯咯……”江万流牙关急颤,全身的热流猝然爆发,窜入血蝠体内。
“这小子体内什么古怪?”血蝠蓦觉江万流精血所经之处,竟将它体内的真气也一并点燃,它先前吸噬的那些精血,反而成了祸患,在腹中烧腾不息。它惊怒之下,暗恨不已,却也无计可施,唯有催动真气与之周旋。
初始它还能勉力维持,但是到了后来,洪流滚滚,四处奔突,焚血噬骨,令其苦不堪言,血蝠心中也近乎绝望。
“即便是死,也要拉你殉葬!”事已至此,血蝠非但没有停下炼血之术,反倒变本加厉地吸噬精血。
江万流不由惨叫起来,浑身痉挛不已。
“孽畜,休得猖狂!”这时,半空中突然传来一个苍老而又威严的声音,震得山谷不绝回响。
一道漆黑的剑气从天而降,悄无声息地没入血蛹之中,未听有何声响,那血蛹便在顷刻之间化为一丛血光。
来人身着一袭黑衣,立于剑端,瞧来仙姿飘逸,缓缓下降之时,衣袍猎猎作响。待得落地之后,却是一位皱面驼腰的老者。
黑衣老者按下剑首,长剑化作乌光没入袖口。
“这厮好歹也是洪荒异种,怎得如此不堪一击?”老者白眉微蹙,惊讶道,“精血焚尽,尸骨无存,此地莫非另有高人在场?”
老者细细查看,只见江万流浑身浴血,置于热浪之中,面目阴晴不定,瞧来十分可怖。
“焚心诀!”老者惊叹道,随后打量了江万流一番,摇头道:“既不是苦心和尚,又不是灯心禅师,此人是谁?”
眼见江万流危在片刻,老者趋步上前,凝声道:“小子,依法聚气!”
江万流双眸如火,不能视物,忽听一苍老声音,心中蓦地一惊。还未反应,便听老者在他耳边念道:“行气,深则蓄,蓄定,定则固,固则长,长则退,退则天,天几舂在上,地几舂在下,顺则生,逆则死。”
江万流听完霍然开悟,凝虑片刻,便依言行气,却不料气海中的那一丝真气,刚刚萌发,便教劫火吞噬,运转了几个周天之后,体内仍是空空如也,反倒是那劫火气势腾腾,愈加难以压制了。
江万流心中苦笑,长叹祸不单行,自己虽然摆脱幽冥魔域,却也难逃劫数。
老者见许久没有动静,疑心顿起,一把抓过江万流手腕,探了探脉,讶然道:“竟是枯脉,那火种岂非就是……”
他说到这里,不禁叹道:“倒是可惜了!”
这时雪豹担忧道:“道长,这人还有救吗?”
老者眸色沉沉,摇了摇头:“劫火缠身,回天乏术了。”
雪豹沉默了片刻,又道:“道长可否愿意帮我,为他续命?”
老者浑身一颤,惊讶地望着它:“你是想……不成,你想灰飞烟灭么!”
那豹子平静道:“受人之恩,怎能不报?”
老者犹豫道:“这万万不可……你可知道,即便你现在救了他,日后他若是化解不了体内劫火,依旧难逃一死啊。”
“到那时,就全靠道长了……”那豹子语气喘喘,喉底微亮,忽然一颗雪白无瑕,精圆通透的珠子从它嘴里滚落出来,在地上骨碌转了几圈,便径自飞起,化成一缕白烟向江万流飘去。
“罢了罢了,都是命数……”老者神色颇有几分难堪,长叹一声,卷起袖袍,将烟雾引至指端,一指点在江万流头顶百会穴中,徐徐度入体内。
江万流恍惚之际,听见一虚弱声音:“小兄弟,今后的事情,就托付给你了……”只见那豹子的身躯逐渐变得虚幻,如烟似雾,隐入空茫,终于消失不见。
说来却也古怪得很,江万流本已面容枯槁,气息恹恹,体内的经脉更是四分五裂,有如败絮。然而那缕白烟却仿如冰雪清流,所过之处,热焰全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