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炎被蒙着头拷住手押下了楼梯,一路没有任何反抗,直到下了楼,他闻见一股霉味,听见开车门的声音,心想应该是到了地下停车场,紧接着被推搡着上了车。
嘭声门关,汽车启动,上坡回到地面之后,蒙头的黑布被扯开,秦炎才看清了自己的处境。
后座两侧各是一名黑衣黑镜的男人,自己被夹在中间,从后视镜看副驾的人也是一样的浑身黑装扮,只有司机是个穿着白衬衫的男人,叼着根烟,边开车不时往窗外吐上一口痰,没人说话,车上的气氛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这是副驾上的W组织干部的特意安排,对付秦炎这种死硬不吭声的愣货,先晾着,让他自己吓自己,以前这种方法屡试不爽,把不少本来气势汹汹的横人吓到哭爹喊娘就是没人理,连尿裤子的都有。
这招对付道上的硬点子都没问题,更别说一个普通医生了,可让副驾上的W组织干部诧异的是,那个叫秦炎的医生一副老大不鸟老二的痞样,像根本没把车里的人放在眼里,也不担心这黑车会开到什么地方,像个没事人一样。
他在好奇,秦炎也在好奇,这伙人的动作利索、配合娴熟,显然不是一次干强绑人上车的勾当,是一伙训练有素的蟊贼,明珠市里这号人应该不多,而且副驾上那个黑衣男人的西装是牌子货,不便宜,出来混的烂仔可穿不起,这些人是什么来路呢?
就在车内的气氛闷到让司机打了个哈欠的时候,一阵土到掉渣的手机铃声响了:
“亲爱的,你慢慢飞,好像天边带刺的玫瑰……”
秦炎瞥见了,副驾上的黑衣男掏出手机,摇下车窗,低声说着什么,声音很小,但逃不过他的耳朵:
“喂,我是二虎,金龙大厦……大厦怎么了?什么,蓝爷不见了,萧总也不见了?老萧总醒了,召集所有干部开会?好,我马上到……”
然后通话结束了,秦炎脸上仍是一副吊儿郎当的表情,心里却哈哈大笑,你们的蓝爷和萧总都被老子送进去了,你们也快去陪他们了。
副驾上的黑衣男被刚得到的消息搞得满头雾水,也顾不上吓人了,吩咐着后座的马仔道:
“你们两个,把他带到城东区老工业园,有人接应。停车!”
黑衣男说着,指着秦炎,司机猛踩油门直接停在斑马线上,他拍门下车,身形很快就消失在了夜晚的街道中。
车门关合,汽车重新启动,这时秦炎才注意到了方向盘上的车标喇叭钮,是辆大众,正主下车了,司机可闲不住了,一边开车一边问道:
“这货哪儿来的,是新介绍加入组织的?”
两个马仔都穿着廉价的山寨西装,对秦炎这样的“普通人”有威慑力,在司机面前却没敢放肆,左边的那个马仔道着:
“明哥,咱们也不知道他是谁,虎哥吩咐了,带到厂区去,有别的兄弟管。”
“哦,那就是肉票了?瞅他一身破衣服,一看就一土穷逼,能换几个钱?”司机往窗外一弹烟灰,戏谑地问道。
所谓的肉票,就是绑来索取赎金的人质,两个马仔一听也乐了,都奇怪虎哥怎么让绑这么个穷逼,又榨不出油水,不是组织的风格啊。
不过他们也是奉命办事,W组织的规矩非常严,涉及到事务执行,底下的马仔谁敢乱嚼舌根?司机比俩马仔更懂规矩,也不再问。
这时,车正开到一处十字路口,绿灯还剩几秒钟,刚好够拐弯的,不料旁边车道的一辆奔驰突然加塞卡了上去,愣是把这辆大众别在了车屁股后面,又是一轮九十秒的红灯,气得司机伸出脑袋大骂着:
“草你妈了隔壁的,插车道,你特么赶着投胎啊!”
秦炎一直察言观色,早看出了身旁两个马仔也不过是靠一身黑装出来的气势,吓唬普通人还成,对他这号连战场都上过的角色而言,根本没有任何威慑力。
但先前窥听那个二虎的通话,他得知了这车上的人是W组织的成员,而且萧烈山还要召集什么干部大会,不出他所料的话,应该是警方审讯蓝迪有了突破,萧烈山要把W组织抛出来,彻底钉死那个叛徒。
至于干部会议,无非是尽可能多地吸引W组织的各级成员跳进警方的天罗地网而已,估计W这个明珠市内最大的黑帮团伙,今天就得全部覆灭了。
红灯过去,绿灯亮起,车再次启动,司机和俩W组织马仔都没说话,秦炎却开口了:
“我说几位,你们也不知道我是谁,就准备把我载到荒郊野外去?”
没人理他,只有那个司机还咀着烟,看后视镜的眼神就像看一头待宰的猪,好奇还能挣扎几下似的。
“你们不认识我,总认识蓝迪吧?”
秦炎看看左边的马仔,又看看右边的马仔,最后看向后视镜,正和司机的眼光碰到了一起。
司机也是闷着太久了,W组织招募的车手待遇虽好,却得长期坐在车里,还以为秦炎想搬出蓝爷的名字唬人求生,便顺着话头问道:
“小子哎,你认识蓝爷?”
“认识,你们萧怀玉老板我也认识。”秦炎道,两个马仔愣了下,司机却是不以为然地打个哈欠,漫不经心道:
“那说说呗,你们怎么认识的?以前你也在组织里待过?”
“没有。”
秦炎摇头否认,两个马仔表面上没反应,心里都在琢磨,这来历不明的家伙到底是谁,能报出蓝迪这个名字,还知道光彩集团的总裁萧怀玉和W组织有关系的人,总不会是一般的街头烂仔。
不过秦炎随即补充道:“我今天才和他们照过面,还和萧总喝了杯茶,就在萧总的办公室里。”
“哈哈哈,你,和萧总喝茶?”
司机正抽着烟,被秦炎的胡说八道逗笑了,扯谎能扯到面不改色理直气壮的,这货还是他见过的第一个。
两个马仔依然没反应,像木头人一样,秦炎像自言自语地又说了一句:“不过他们不识抬举,都被我给送进笼子里了,你们知道我是什么人了吗?”
“啊。”
司机猛地踩下了刹车,后座三人俱是被惯性带得向前一俯,像见了鬼一样慢慢转过头来,一字一顿地道:
“你,是,警,察?”
“对……”秦炎点头道。
“哈哈哈哈哈哈!咳咳。”
没等秦炎说下去,司机就笑得乐不可支了,不知是因为秦炎讲的笑话好笑,还是后视镜里那副牛逼哄哄的表情可笑,司机笑得手撑在方向盘上咳嗽,一股烟气没呼出来,全呛肺里了。
两个马仔也没憋住,噗声笑了,接着就是哈哈大笑,就这么个滚刀肉的烂货,还和蓝爷和萧总喝茶,还警察,人民警察的队伍里怎么可能混进这种货色,是死到临头想多吹几个牛逼吧?
车内的沉默被打破,后面的车不停地按喇叭催促,还有骂娘的声音传进来:“你特么会不会开车,突然撅个屁股,找操啊!”
司机笑着启动了汽车,也不再看后视镜,他突然觉得那个被绑上车的货也挺可怜的,凡是这种点上了W组织特殊专车的人,不管是企业人士还是同道中人,基本没有再能活着出现的,那货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就得早早了结此生了。
两个W组织的马仔也觉得丢了份,连忙收敛形迹,其中一个脾气暴躁的,直接抬手要扇那肉票一巴掌,却被一只手揽住了肩膀,诧异之下忘了动手。
另一个马仔也愣了,自己的肩膀也被一只手搭上来了,可同伴还隔着一个秦炎,他下意识转头看向中间,吓了一跳,差点叫出了声。
原来搭上他们肩膀的手的主人就是秦炎,可他明明是带着铐子上车的,那可是分局里的专业警械,不锈钢的,就锯片都锯不开,这家伙怎么可能自己解开?
还是那个脾气爆的反应更快,第一个动作就是右手伸进左边腋下,握住枪把,想掏枪。
晚了,搭上两个马仔肩膀上的两只手掌,下一秒就抚上了两人的脖颈,然后,像一双铁爪猛然捏合,坚硬的脊椎骨被大力瞬间断裂,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脆响声,两个马仔脑袋一歪,全都断了气。
下手的,正是秦炎。
在上车时,他的确被打上了手铐,可不锈钢的铐子在普通人手上挣不脱,对内功深厚的秦炎却如同纸糊,在车内三人大笑的功夫里稍一用力就崩断了链条,成了两个铁手环。
原本绑架者的强势位置瞬间消散,司机也听见了后座传来的古怪声音,下意识瞥了眼后视镜,正看见秦炎两手各提着两个马仔的脖子,像提木偶似的,脸上是诡异的笑容,吓得他大叫出声,顾不得此时正在拐弯,左脚猛踩刹车,汽车轮胎带出数道磨痕,停了下来。
“别怕,咱们好好谈谈,帮我办点事,我放你一条生路。”
当司机再看后视镜时,秦炎森冷的声音从后座传来,而后视镜上,一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准着自己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