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念芯望着满身狼藉的丁严,眼神愈发淡漠。
几秒后,她看向旁边保镖,低声道,“麻烦你,把他背到车上。”
说着,她转身往外走,纤细的倩影散发着丝丝冷意。背后,丁严被保镖背起,视线模糊地盯着秦念芯,当下心情极其复杂,思绪也有些飘远。
他记得,自从他与秦芸开始有分歧后,由于他还要依附秦家生活,便不敢当面与秦芸大吵大闹。因此,他只能将心中的怨气转移到秦念芯身上。
久而久之,随着秦念芯与秦芸愈发相似,他更加厌恶这个女儿。甚至,他听到她喊的那声爸爸,他觉得满满都是恶心。
另外,只有他有事求秦家,而秦芸又不肯同意的情况下,他才愿意主动亲近秦念芯,让她帮忙去说服秦芸。他对她从来仅有利用,不曾尽过父亲职责。
可他生死之际,挽救他生命的人……是她,而他所爱的女人一心要迫害他,并且狠心地夺走他多年的心血,他的人生还真够讽刺。
“念芯……嘶。”丁严想着,自觉愧对秦念芯,嘴角微牵扯一下,想唤秦念芯,却不小心触碰到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连连倒抽几口冷气。
秦念芯回头,余光觑到丁严痛到扭曲的脸,不由暗叹口气,“你身上伤口众多,你最好不要乱动。救护车已经在山下等待,待医生帮你治疗后,我们再商谈。”
丁严以为秦念芯不愿意理睬自己,如今听到她关心的话语,不禁感动。
他赶忙点头,湿润老眼滑过一抹期待与欣慰。
下山途中,丁严便虚弱地陷入晕厥。秦念芯与保镖急忙加快步伐,急时送到救护车。
一小时后,镇上一所私立医院。
普通病房内,环境简陋,墙体有不少掉灰。秦念芯端坐在病床旁,安静地处理着邮件。
忽然,丁严痛苦的轻哼一声,缓缓醒来。
秦念芯依照医生嘱咐,将桌面早已晾凉的温水递到丁严嘴边,小心翼翼地喂着他。待丁严喉咙恢复湿润后,她熟练地换上新的盐水,再仔细检查针孔等。
看到她一连串的行为,丁严眉头微皱。他打量四周,略显虚弱的老脸流露一丝不悦。
“白翠萍虽然卷走我所有财产,但以你收入……不致于要找这种破烂诊所吧。”丁严看向秦念芯,沉声表明自己的不满意。
秦念芯冷扫去一眼,重新坐回椅子。
“你仅是皮肉伤,并非大病,任何一个医生皆能治疗。另外,你光明正大地回海市,难道想当面告诉白翠萍,你非但没死,还等着她再次害死你?”秦念芯无动于衷,冷声反问。
顿时,丁严哑口无言。
“现在,秦氏是什么情况?”他想起自己回购的大半股份,如此轻易就被白翠萍抢走,气的他几乎吐血。
“半小时前,白翠萍对外宣称,你遇上车祸,导致如今半身不遂,特意拿了你的遗嘱,让丁誉继承你名下所有财产。同时,白翠萍以你名义主动发起,以高价回购秦氏股份,圆了你的改革大梦想。”秦念芯神色清冷,机械般陈述着。
嘭!
“贱.人!”丁严暴跳如雷,直接从床上蹦起,大骂着。
但他动作幅度过大,扯.开了脸与身上的伤口,虚弱地趴在床边,大口喘气。
见状,秦念芯拿起镊子,替他重新消毒伤口等。
丁严不由感慨,声色暗哑,“念芯,爸以前做错了,你能原谅我吗?”
闻言,秦念芯面无改色,并没有回答。
丁严想着自己身边如今仅剩秦念芯,无论如何皆不能再气走她。想着,他抬手欲要拉住秦念芯的手,又怕她反感,大手停在半空几秒,瑟缩地放回被子。
秦念芯敏锐注意到他的小动作,浓密睫毛轻垂,“或许,你误会一件事情了。我救你,并非念在我们那廉价的血缘关系,而是我……要知道真相。”
丁严眉毛微拧,老眼疾速一丝暗芒。
没心情理会他的小心思,秦念芯放下医用剪刀,低声问道,“四年前,我妈为什么突然被绑架?你和白翠萍在其中,又扮演什么角色?”
丁严心头骤然惊跳,下意识想要隐瞒,脱口否定,“念芯,你胡说什么?我与秦芸婚姻虽然破裂,但我们始终做过夫妻,一日夫妻百日恩,我怎会害她?”
“因为你想吞并秦氏,意图翻身成为秦家的决策人。”秦念芯丝毫不信他的措辞,冷声戳破他的阴谋。
丁严满脸惊悚,转而又变得阴沉难看,似听到一个极大的黑色笑话。
秦念芯看着,淡漠地补充道,“如果这个理由还不够,我还能找出千万个原因。例如,丁誉逐渐长大,白翠萍向你施压,要求你给他们母子两人一个名分。”
话落,两人对视,室内气氛陷入沉寂。
许久,丁严满脸颓败地低头,哑声道,“没错,我是间接害死秦芸。”
间接?
即便白翠萍提议,但他没有同意,绑匪怎能轻易进入秦宅,顺利地带走母亲?还有,一般绑匪仅为钱财,若他能按时交上,而不是故意地拖延时间,母亲被撕票而死的原因又怎能变得有理有据?
想着,秦念芯心下讥笑,柔美小脸的冷意更多几分。
“事到如今,你还不愿意面对真相,那我也没必要帮你。”说着,秦念芯将纱布搁在医用药盘上,利索站起,“我付过医药费,你能住到身体完全恢复,再出院。今天,我救你一命,等同我还清你所赋予的血缘,从此以后,我们便是陌路人。”
没有丝毫犹豫,秦念芯径直走出病房。
丁严神色怔愣,没想到秦念芯如此狠绝。刹那间,他想到自己目前状况,秦念芯是他唯一能依靠的人。
不用多加思索,丁严急忙大喊,“念芯,你回来,我……都告诉你!”
他还要拿回秦氏,并狠狠地打击白翠萍,因此,他决不能放走秦念芯!
秦念芯停步,踌躇几秒,冷着脸回头,“最后一次机会,你若再撒谎,我绝不会有第二次心软。”
听着,丁严赶忙点头。
随后,丁严将秦芸当年被绑架等事情,娓娓道出。
“当年,我被人坑骗,欠下巨额赌债。仇家找上门,秦芸不肯帮我偿还……我走投无路,白翠萍想到去绑架秦芸,以秦家所出的赎金来还清我的债务。那日,我迷晕秦芸,将她送回公司,伪装证据以洗清我的嫌疑。接着,我再让绑匪带走她,制造绑架意外。”
“既然你顺利在秦氏财务部取到赎金要用的现金,为什么还要杀害母亲?”秦念芯听着,心中怒火愈发高涨,忍不住质问。
丁严微愣,没想到秦念芯还查过秦氏财务记录。
随后,他当即明白。她若不曾调查,怎会怀疑他?
对此,丁严双手猛搓了两把脸,满脸悔恨与颓废,“当时,我从秦氏拿到现金,便联系债主,与他在别墅交易,而白翠萍与绑匪一起看守秦芸。不知什么原因,白翠萍与秦芸发生激烈争吵,她泄露了我们计划。秦芸震惊,白翠萍又害怕,直接拿起铁锤,敲死……”
丁严喉咙哽咽,老眼流下两行清泪。
下一刻,他稍微平复情绪,继续道,“我接到白翠萍电话,再赶到现场时,秦芸彻底没有气息。那种情况,我只能策划秦芸被撕票,否则我要坐牢,甚至被判死刑,我……”
他对上秦念芯冷如冰窖的目光,顿时语噎,没有脸面为自己开脱。
“丁严,你和白翠萍皆害死我母亲的凶手。”秦念芯嘴角微动,冷声总结。
丁严身形僵硬,随后摇头。
他看向秦念芯,两手握住秦念芯的肩头,坚定否决,“不,白翠萍才是你的仇人。假如她没有出现,或者她不曾唆使我,秦芸至今还在世的!”
秦念芯面色惨淡,如同行尸走肉,只剩下一副空囊。
谁能想到,她的父亲为了几百万,竟然亲手害死她的母亲……
“丁严,你和妈相处十几年,你应该明白她面冷心软,你为什么就不肯再给点耐心地哄她?哪怕你是虚情假意,但我妈最后看在你们夫妻关系,肯定松口。况且,妈不想家丑外传,她当时不愿意帮你,仅想给你一个教训,让你谨记,以后不要再犯同样错误而已。”
秦念芯愈发用力地咬牙,双手凌厉地甩开丁严手臂,痛苦质问。
“我妈早就知晓你出轨,她明白自己没有能力让你回心转意,只能日夜盼着你偶尔回家,假装一下家庭温馨。你说,她究竟怎么碍着你与白翠萍?”
“念芯,一切只怪白翠萍心狠手辣,我也是受害者,你……”看着秦念芯不愿相信,丁严急忙解释,为自己澄清。
秦念芯扬手,冷声打断他。
“够了!你对我妈倘若有丁点感情,就不会同意白翠萍这种肮脏又残忍的主意。丁严,我真后悔去救你,你就该死在白翠萍手上,让她再背负一条血命,一辈子都蹲守监狱。”
说着,秦念芯双眸血丝缭绕,恶狠狠地刮眼丁严,随即大步离开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