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殊元见韩奕谦恭有礼,想了会儿,又盯看着那位不可多见的美人,正徘徊间,只见那喝酒的男子猛地抬起头,冷酷地、狠狠地看向他,声音极为冷冽,“她不是你能看的。”
小孙本打算再欣赏几眼便罢休,怎知那人却如此贬低他,于是怒火又起,道:“本少爷想看便看,你管不着!”觉得还不解气,便又添上一句,“本少爷还要带她回去,想看就看,想亲就亲,你怎么着?”
男子握杯的手猛地收紧,杯子瞬间化为齑粉,他正欲站起,却听一声柔弱却又坚定的叫唤:“师兄,别。”声音丝毫不魅惑,却莫名地拨动了众人的心弦,让心瞬间化为一滩水,柔情四溢。
孙殊元闻此,便更生了夺美之心,见男子忍气坐下,便以为怕了自己,想要羞辱一番,却听一温和声音传来:“兄台可否卖韩某一个面子,息怒移步雅间?”曲水楼在华尚颇受欢迎,许多贵胄子弟都来捧场,韩奕作为曲水之主,自然是有些面子,得罪了韩奕,便是得罪了其他许多贵族子弟。
本以为孙殊元会息事宁人,就此罢休,却见他突然转首,盯着韩奕,轻蔑一笑,“你的面子?哈哈哈,韩奕,你以为你的面子有多大?本少爷是看得起你才来你这破楼!别以为你身后有人撑着就充胖子,谁不知道你昨天还进了牢,吃了牢饭!天知道你是用什么卑劣手段出了牢房,哼!”
话音落下,三楼里鸦雀无声,人们静静地观看着,就连一直未抬眸的柔弱美人这时也抬首抱歉地看向韩奕。韩奕脸上的温润笑容渐渐消退,本来满是笑意的双眼也渐渐变得漠然,他一言不发,静静地看着开始恢复冷静的孙殊元,周身气息令人不敢妄言。
就在气氛极僵之时,一道冷然却邪魅的声音传入众人耳朵,“孙公子说得真好。”
众人惊讶望去,只见一着浅紫衣袍的俊美男子从角落缓缓走来,每一步都极沉稳,却落地无声,他凤眸中满是冷魅的笑意,唇角微微上扬,来到孙殊元面前,琉璃眸子里尽是无尽的寒意。
孙殊元疑惑而又微感威胁地看着他,抿了抿唇,瞪大眼睛,“你什么意思?”
兰禛见韩奕受辱,心中极为恼怒,她挑了挑眉,“没什么意思,只是孙大少爷不屑来的地方,兰某可是天天来,难不成,你孙大少爷的面子比兰某的还要大?”说罢,她周身气压猛地一沉,带着彻骨寒意,袭向孙殊元,孙殊元只觉得胸口突然一闷,喉管涌上些许腥甜,却没能喷出,他哑着嗓子问:“你是谁?”
众人中已有人认出,窃窃私语着,孙殊元却没听到,他依然盯着兰禛,等她回答。兰禛却是轻轻一笑,道:“左右谁为尊?”
孙殊元虽然疑惑,却老实答:“左。”
“文武哪为左?”
孙殊元瞪着她,不情不愿吐出一字:“文。”
兰禛闻言,勾了勾唇,冷魅笑着,“你自诩面子比我大,你可知道,你已犯了欺上之罪?”声音沉如寒冰,众人只觉背后一阵阴冷。
孙殊元兀自不解,却见一名清朗脱俗的少年拉着一俊俏可爱的少女,来到兰禛身边,神色平静道:“少爷,丞相让我们早点回去。”
孙殊元知晓了兰禛的身份,自然大气也不敢出,灰溜溜地逃了,临走之际,还被兰禛要求赔偿被他摔碎的酒杯,并被迫称以后不再踏进曲水楼半步。
孙殊元走后,一些客人俱觉待不下去,便提早离开,只留一些衣冠楚楚的江湖人士。兰禛对那位美人的感激眼神视而不见,径自走到韩奕面前,见他神色已如常,便勾了勾唇,轻笑道:“我帮了你,也不说谢谢?”
韩奕温润微笑,道:“怎会?兰少及这位宁公子、简姑娘这次喝的酒,我请。”
兰禛挑了挑眉,“你是在开玩笑吗?我会在乎这几个钱?”说完,便魅惑一笑,凑近韩奕耳边,轻声道:“记住,你欠我一个人情。”流光溢彩的眸子透露出狡黠的光芒。
耳边传来清醇的嗓音,丝丝呼吸轻微地洒在耳畔及脖间,彷佛带着致命的蛊惑,令人情不自禁地沉沦,韩奕微微一僵,向后轻退一步,面色如常,“自然。”
兰禛这才满意,她侧了侧首,看向宁逍和小婉,道:“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回府。”言罢,抬步向前走去。
“公子留步。”娇弱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令人全身酥酥麻麻。
兰禛止步,却没回头,她淡淡道:“姑娘若是想说感谢的话,那就免了。”
“这……”那姑娘见兰禛如此淡漠,一时也不知说些什么,便求助地看向身边的男子。
男子视而不见,依旧冷漠地坐着,宁逍见状不忍,便上前爽朗一笑,“姑娘不必太过在意,我们公子帮的是韩老板。”姑娘闻此,只得作罢。
这时,那男子突然站起,声音生硬冷漠,对那女子道:“我们走吧。”在看向女子的时候,原本毫无感情的眸子瞬间有些许波动,但转瞬即逝。女子乖巧地点点头,随即起身,其身姿如弱柳扶风,惹人心生怜意。
男子一袭黑衣,身形颀长挺拔,面目极为冷峻,若抛开神情不说,那张脸算得上是精致俊秀,一双无情的眸子黑幽幽的,深不见底,右手紧握一把极好的宝剑,从其步伐来看,其武功上乘,也算是青年俊杰了。
男子迈步向前,至兰禛身旁,意外地稍稍停下,冷硬地吐出三个字:“你很强!”便继续向前走去。兰禛悠然一笑,心中觉得此人甚有性格,比那姓宗的有趣多了。
刚要准备回府,却又被人叫住,是韩奕。
“兰少且慢”,韩奕温柔的笑容里似乎隐藏了什么,“有位客人在雅间等你。”
兰禛微感疑惑,看向他,“谁?”
韩奕依然一副微笑的表情,颇有礼貌,“去了便知。”
兰禛决定不再询问,见韩奕的眼睛里满是真诚,便信步随他而去,走了几步,又回首看向还傻站在原地的表兄妹,无奈道:“你们先回去。”
来到雅间门前,兰禛觉得此处甚为偏僻隐秘,怕是雅间一词只是韩奕明面上的说辞吧,但她心知韩奕不会无端加害与她,便伸手推门而进,刚一踏进屋内,便觉一股清凉之气扑面而来,她随手关上门,仔细打量屋内的陈设。
屋子甚为雅洁质朴,没有过多华丽精美的装饰,简洁、大方,可以看出此屋的主人并非追求奢华之人。一套简单的桌椅摆放在中央,南窗之处是一张书桌,笔墨纸砚样样俱有,桌前是一软榻,此时一人正躺在榻上,从兰禛方向看去,只看到那人未束之发如瀑布般倾泻垂下,墨丝如绸缎般柔亮光滑。
兰禛微微怔住。
“你来了。”平静淡然的语气让兰禛回过神来,她心中已知是何人,但她惊异于他如此装扮。
“被禁的滋味如何?”虽对他此举感到疑惑,但兰禛还是装作无所谓地坐下,幸灾乐祸地问道。
那人轻轻一笑,“自然是极好。”
兰禛盯着那快垂地的头发,心中却想:此人果真无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