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
“其实故事很简单。”师傅轻笑摇头,“她的上一个主人,她本该是她主人最后正这个样子的,但最后是她听明白了吗,丫头?”
我还是一头雾水,这故事太简练了。
“额?”我搔搔头,指着小萸,“她的上一个主人是谁?”该不会是师傅你吧?我心中默默祈祷。
“是十江,你师兄。”
“哦……”我想象着那个画面,一个年轻人在开坛,巫咒太过强大,他本没有天分,又是初学,不会控制。咒术崩裂反噬施咒者。在他旁边的傀儡少女,一双美目看着他,眼里有着疼惜和倾慕。作为一个傀儡,她的整个生命都是主人的,是以一切都心甘情愿。
下一秒,有火从她脚下冒出,绯红色的鞋子烧起来了。少女眼中布满了恐惧,但只有恐惧,并没有疼痛和眼泪。她是柏木做的,她没有感觉。但莫名的,仿佛身躯左边十分异样,那里的柏木也裂开了一个缝隙。这是不是反噬,是心痛,因为或许这一次巨大的反噬过后,她也就不复存在了,这是最后能陪伴他的机会了。
是以,她一边被火焚烧,一边贪婪而不舍地看着自己年轻英俊的主人。而他,眼神也由原本的温文尔雅,和蔼可亲,变得痛苦不堪,煎熬着看着那地下因自己的疏忽而莫名冒出的火一点点把小萸烧掉,从下至上。
小萸渐渐“矮”了下去,因为脚已经完全被烧掉了,小腿也是渐渐焦黑了,火蔓延的很快,烧的很邪。别的地方没有,风吹也不散不动,但就是顺着小萸的腿一点一点往上烧。
岳十江有点后悔,突然冲上前去想把火扑灭,被一直守在一旁看着的陈半瞎制止。他们较劲挣扎,但也只得看着小萸修长秀美的腿被烧没,直到大腿根。
然而,非常突然地,那火戛然而止,并不是突然熄灭,也不是渐渐没似气焰,而是突然消失了。
反噬就此结束了。
小萸还活着,但一下子变矮了一半,只剩了半截身子。
咣当!
美丽的人性傀儡扑倒在地上,身下是原本是腿的地方,只剩烧焦的断腿柱子了。岳十江已不再反抗,陈半瞎也没有再继续阻拦他。岳十江轻轻推开师傅,走上前去,表情麻木,动作也僵硬地抱起小萸。他自责,但这是必然,当初是他选的。师傅早就告诉过他,不要对一只傀儡柏奚建立感情,但他还是不知不觉,情不自禁了。他相信,小萸对他,也是有的。
他们不可能,完全不可能。一个是人,一个是木头,呵呵,造化弄人!
但岳十江并不抱怨老天,不抱怨任何人,他只恨自己。他不该使用柏奚的。
“师傅,把小萸送回去吧。”
“嗯?”陈半瞎冷冷一哼,“你疯了?没有柏奚,现在少两条腿的就是你了。”
岳十江扑通一声跪在了陈半瞎面前,“师傅,我爱小萸!”
“什么?”陈半瞎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你,你你你……都叮嘱过你了,不许和傀儡交流太多,她们是柏奚,是替你死的,孽徒,你想干什么?”
“师傅!”岳十江给陈半瞎磕了个响头,“师傅,我爱小萸。可是我现在不敢面对他,你就当是徒儿给您丢脸,实在是不敢再用柏奚了。”
“罢了,罢了!”陈半瞎对岳十江情同父子,也不舍得教训他,“起来吧,你这孩子太重感情,又管不住自己……好了,我自己把小萸送回去。过段时间,你再去挑一个新的。”
“师傅,徒儿决定以后都我不再用柏奚了。”
“你”陈半瞎气极,指着岳十江,也不知说什么好,“好了,这事以后再谈。”
“不,师傅,请你答应十江。”
陈半瞎砰地一拍桌子,“我怎么收了你这么个倔徒弟?你不用柏奚,你不用柏奚你明天就没命了!”
“徒儿宁可自己的错误自己承受。”
陈半瞎长长吁了一口气,“由你吧。”
“师傅。”岳十江又在他背后叫住他。
“你还要干什么啊?”
“我明天会找个制偶师,帮小萸把腿修一修。”
“……行!”
……
……
“师兄真是个好人。”我口里叨念,为自己有这么个好师兄而骄傲,“师傅,你一定很舍不得他吧?”
“舍不得又有何用,无可奈何的事你师傅我从不纠结。”师傅偶尔也会冒出一两句现代词儿,“我可警告你这丫头,你不一样,你出了事楚钺唯我是问,你必须有柏奚,知道吗?”
“我一个有夫之妇,又不会爱上一个女娃娃。”我笑了,摇摇头,“我只是觉得,其实小萸宁可继续替师兄承担反噬,也不想这么不送回去,躺在床上十几年。”
“呵呵,丫头啊,你这么懂柏奚的心思,是要危险了。”陈半瞎若有所思地看着我,“丫头,听师傅的话,只把她当作个柏奚,知道吗?”
“嗯!”我重重地点头,答应下了。但心底还有个声音,告诉我,唉,这又不是我说了算的,自己能控制自己的心,那我还有什么不能干成呢?
我回头看看小萸,仿佛看到一股释然的神情透在她眼睛里。眼睛也是柏木刻出来的,但看上去脉脉含情。
我过去,轻轻抚了抚她木制的头发,“小萸,我师兄,岳十江……已经死了。”
我细细观察着,希望能从她的脸上看出些许表情的变化,我真希望她是个有灵魂的。应该,她也爱着我师兄。
“对不起,告诉你这个,让你痛苦了。”我说,“我是想让你知道,他不是丢弃你不要你了,是真的也爱你,所以不忍心让你替他死。你已经因为他,没有了双腿,他没脸面对你。他自己又懦弱,没有勇气争取和你在一起,所以才把你送回去。他是好人,是我听说过的最好的人。你可以难受,但不要恨他,好吗?”
我说完还是紧紧地盯着她面部的表情,还是什么变化都没有。
唉,也许是我心理作用太深吧?
“好吧,我就当你是听到了,明白了。”我继续抚了抚她的头发,“师兄一直没有忘了你,他是个好人。他是为了自己的家人,和一千个灵魂死的,死得很壮烈。他的魂魄应该还在,也许有机会,你也有可能见到他……如果你也有灵魂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