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的气氛,瞬间燥热起来,男人身上的酒气在两人之间缓慢萦绕,仿佛丝丝缕缕的将两人缠绕捆绑,越缠越紧,盛颜咽了咽喉,视线盯着自己的指尖,却依然能感觉到男人灼热的目光。
“太晚了,睡吧。”她说完,长腿迈下床去。
她的睡袍裹得很严实,可一双长腿却依然遮不住,光滑细白,体形完美。
“去哪儿?”身后,男人问她。
她裹了裹睡袍,“去隔壁房间睡啊,你喝醉了,今晚就迁就你一次。”
“你不能去。”沈谦淡淡开口,依旧听不出情绪来,“若是被爷爷知道我们今晚没有同房,他该很生气,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就继续装下去吧。”
盛颜扯唇,嫣红的唇瓣自嘲的翘着,“沈谦你有没有后悔过?自己挖了一个坑,把自己埋了,如今你明明可以和白暖远走高飞的,却因为被我束缚,所以这么委曲求全的跟我结婚,你现在应该很讨厌我吧?”
身后传来脚步声,沈谦弯腰捡起烟盒,敲出一根香烟来含着,轻笑一声道:“你真以为你能束缚得了我?”
盛颜诧然,回眸,“什么意思?”
香烟被点燃,他眯了眯眸,“爷爷时日不多了,我是不想让他气急攻心,才顺着他的心意,但医生说了,他的身体情况撑不了半年。”
盛颜心底一忑,她跟爷爷聊得很好,爷爷对她很好也很喜欢她,虽然认识的时间不久,可听到这样的噩耗,她还是难以承受。
片刻,她突然笑了,“难怪,看来你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这样一来,你还可以做你的孝子。”
盛颜笑笑,还是开门出去,“你放心,我不会告诉爷爷的,他不会知道。”
门关上。
这一夜,盛颜没睡,屈膝坐在床边,看着白暖发来的祝福短信,她始终没有打过去一个电话。
*
婚后的两三个月,看似很平静,一切都很祥和。
盛颜平时闲着,会陪沈巽去后花园坐坐,偶尔搀扶着他去散散步,转眼就秋末。
沈巽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但脸色却意外的一天比一天好。
盛颜心想,这可能就是人们说的回光返照吧。
她和沈谦还是老样子,表面上恩爱有加,暗地里,却是各睡各的,有时候她不讲理的耍无赖,沈谦总是眸色阴沉的盯着她看好久,也不说话,有点像发脾气,又有点像……懒得跟她发脾气。
或者说,连跟她发脾气的必要都没有。
是,可能他是想着,快了,反正快结束了吧。
盛颜也不苦恼,每天陪着沈巽,在沈家似乎如鱼得水,沈清清被她气得干脆去住校,沈雨欣每每恶言相向故意找茬时,沈巽总是帮着盛颜,沈雨欣有一次气得三天没回家,后来再看见盛颜,就权当没看见。
盛颜和沈雨欢相处得依然不错,平时一起种种花,喝喝茶。
这几个月里,盛颜给白暖去过几个电话,得知她一切都还算好,心里也算放心了些。
电话里,两人没有谈及过沈耀白,都在刻意的回避这个男人。
盛颜没有告诉她,她去过几次公司,遇过一次沈耀白,他好像变了。
走路依然带风,模样依然帅气,可脸上的冷漠和眼神里的空洞,却连行尸走肉都不如。
听说,公司的那次变动,沈耀白以狠戾的手段以绝对的优势,将权势牢牢的握在手里。
谁也不知,是他了无牵挂所做的决策,还是沈谦也及时收了手,反正那一次的变革,最终落幕。
现在公司一切都好,只是经常有人茶前饭后说起白暖的名字,也会跟新进员工说起,如今总裁的郁郁寡欢,是因为一个叫白暖的女人。
沈耀白有了新的女人,这一点,盛颜没有告诉白暖。
那一次,那女人亲密的搂着他的手臂,笑容甜美单纯。
盛颜隐隐的感觉,那笑容所散发出来的光芒,跟白暖的一模一样。
*
冬至的那天,盛颜正在厨房包饺子,突然听见管家在楼上喊人。
她心里一沉,扔了饺子就跑上楼去,一踏进房间,看见沈巽在剧烈的咳嗽着,好像快不行了。
“爷爷!”她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跑过去抓住他的手。
沈巽用力的握住,手上枯竭的青筋都爆出来,他咳嗽了好久,医生匆匆的赶过来,才稍稍让他平静下来。
“爷爷,你觉得怎么样?”
沈巽摇头,已然累了,他看了一眼管家,“我有话要和孙媳说。”
管家点头,关门出去。
“爷爷。”盛颜扶着他倚靠着床头。
“丫头啊,我可能过不完今年了。”
“爷爷你别胡说,不会的。”
沈巽艰难的笑了下,摇头,“不用骗我了,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每次医生都瞒着我,其实我心里有数,什么时候是真的该走了。”
他轻咳了声,“人这一辈子,辜负过的人太多了,亲情友情爱情……”
他看向一侧的镜框,上面,是他年轻时候的模样,他抱着一个女人,满脸洋溢着幸福。
人老了,总是回忆年轻时候的美好,人之将死,脑海里徘徊的,永远是最爱的那个人。
盛颜将相框递到他的手里,他轻轻的抚摸着那张美丽的容颜,微微笑了:“你看,她像不像白暖那丫头?”
盛颜不用看,已经点头,这张照片她第一次看见时,便已经觉得这女人跟白暖有七分像。
沈巽的目光源远流长,“第一次看见那丫头,我就以为时空错乱了,她们可真像啊,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都喜欢笑,性格也是像得很,我每次一看到白暖那丫头对我笑啊,心里的愧疚就疯了一样的吞噬着我,让那丫头走,一方面是担心他们兄弟反目,另一方面也是我的私心,我不敢看到她那张脸,那总让我想起,那时候没有救回她。”
“爷爷……”盛颜一时哽咽,看见沈巽已经泪流满面。
沈巽问她:“这丫头现在过得好吗?”
盛颜点头,紧抿的唇瓣有些保留,沈巽皱眉:“过得不好?”
“她跟我说过得挺好的,但她的性格就是这样啊,只要不是很糟糕,就总说很好,可我问了我朋友,她去了没一个月,就从她那里搬出去了,其实也能想得明白,白暖是不喜欢麻烦别人的那种女人,她不喜欢欠别人的,住在我朋友那里,肯定会觉得不自在吧,可她身上也没带多少钱,我都不知道她这几个月是怎么过的,她还带着两个孩子,我也让我朋友去找过她,可是没有消息,打电话时问她在哪儿吧,她又说不要担心,其实我心里……”
盛颜说着,眼泪就一滴一滴的掉下来,她盯着自己的指尖,一点声音都不出。
沈巽心里也不是滋味,“我给你一笔钱,你转给她。”
“她不会要的。”
“别说是我给的,就说是你的钱。”
盛颜想了想,“我不确定她会不会要,但我可以试试。”
“嗯。”沈巽应着,深深的叹了口气,盯着镜框里的人儿,安静着。
盛颜笑着打破宁静,“爷爷,我包了饺子,我去煮给你吃。”
“丫头。”沈巽叫住她,“你这肚子,都好几个月了,怎么还没一点动静?”
“……”盛颜怔住,半晌回神,“哦那个……可能是没怀上,爷爷你放心,我会再接再厉的。”
沈巽眯了眯眼,“是不是阿谦对你不好?”
“没有啊,他对我很好。”盛颜拍了拍他的手背,“爷爷你放心,我跟沈谦会加油的,你呢,就好好的养病,这样等曾孙出来的时候,你还可以抱抱他啊。”
沈巽欣慰的笑了笑,“我也希望能抱到曾孙,你们俩个给我加把劲,说不准,我还能多喘几个月的气。”
“好了爷爷,别说不吉利的,我去给你煮饺子,今天冬至。”
“阿谦呢?什么时候回来?”
“他啊,可能下班就回来了吧。”
“丫头。”沈巽突然叫住她,沉默了片刻,双唇颤栗着说,“把耀白也叫回来,今天冬至,一家人一起吃顿饭。”
盛颜默了默,点头,“好。”
下楼,盛颜一步一步的走到厨房,神情有些呆滞,今天是冬至,不知道白暖今晚吃饺子了没。
想着,她给白暖去了个电话,对面好久才接通。
“盛颜。”
“暖暖,今天冬至,你吃饺子没有?”
“啊,我都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