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来是郑安明这伤势恐怕受不得太远的颠簸;二来,后面若是一直跟着一群狼,这个也很容易暴露。
但是这也有个问题,那就是,怎么和这黑风寨的寨主说呢?
说昊金城中的国师大人好男风?这可不是什么好主意。
想办法这件事,其实是件很死脑细胞的事情。苏云婳想了想,觉得还是把这个任务交给看起来比自己聪明很多的张先生来做比较好。
张安听完了苏云婳的描述之后,似笑非笑道,“公子,我觉得您还是先考虑好到底是要往昊金城去,还是往信和去。无论往哪儿,都不是难事儿,难的是你没有做好决定。”
苏云婳怔了一下,感情这厮觉得此事乃是能信手拈来之事?好吧,算他狠!既然这样,那自己就再去好好想一想。
不过正这会儿呢,夜风从帐中伸出头来,“王……公子,您那可有能镇痛的药物?在下要给小郑取他肩上的箭头,若疼痛太剧烈,恐引得他内伤更盛。”
因着夜风常年受伤,也略通医理,所以给郑安明处理伤口的任务就交给他了。慕容承景被寨主叫走喝酒去了,帐前就只有苏云婳守着,而帐中是夜风、陈小星和刚刚进去的张安在里面忙活。
苏云婳想了想,就从怀中掏了一个小瓷瓶出来,“此物患处外用,要是不行,就内服,但记住,千万不能多!千万!”
夜风看了看苏云婳手中的东西,也知道她既然强调了一遍,就肯定是顶重要的,是以郑重地点点头。
苏云婳这才交出去。
那瓶子里的,是她以罂粟提.炼的东西,虽说能做麻药,可到底上瘾,绝不能多用的。
没过多久,张安等人就陆陆续续地出来了,苏云婳连忙上前问,“如何了?”
夜风叹了口气,道,“外伤暂且都处理了,至于这内伤,我们几个都没有办法,只能等真正的大夫来治了。”
苏云婳蹙眉沉吟了一下,就道,“他既然能撑到现在,就一定还能撑到有大夫的时候,更何况,现在的情况比起之前的来。只好不坏。我们都不要担心太多了。”
张安本想叹一句“但尽人事,各凭天命”,可一听苏云婳这般乐观,就不说了。
帐外几人面面相觑,都不由得叹息了一声。没一会儿,荣月儿就颠儿颠儿地奔过来。
“阿……公子,小安,阿爹和大胡子叫你们过去一起玩!”荣月儿又看向夜风,“夜大哥也一起去!”
陈小星眨巴眨巴绿豆眼儿,“那……那我呢?”
小丫头一本正经又十分诚恳地说,“如今你的前辈躺在里面生死未卜,你肯定是要留下来照顾的呀,所以就直接跳过你了!”
陈小星本来还想挣扎一下,可一听这话就蔫了。这种时候要是说去,那就是无情无义,还不尊敬前辈,说不定更会让主子觉得自己的追随的没有诚意。
见他吃瘪,荣月儿眨眨眼再接再厉,“就知道小星最仗义了!”
这时候,夜风却拍了拍陈小星的肩膀道,“让小星过去吧,我留下来照顾郑安明。”他心中到底有愧,若不是自己逞能,郑安明也不至于落魄至此。
“不,我也要留下来照顾前辈!”陈小星忽然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双目炯炯有神,态度十分坚决。
夜风看了他一眼,叹了一声,“随你。”说着,转身又回了帐中。
而陈小星却是对着荣月儿一通拍胸脯,保证一定会好好照顾郑安明的。为了证明他就是这么有情有义,任劳任怨的男人。
得到荣月儿竖起的大拇指之后,他这才头也不回十分潇洒地进了帐篷。
张安手一捞就将荣月儿捞了起来,语重心长地教育道。“此法若引人向上,倒无伤大雅,可若用错了,日后恐酿祸事。你这辨别是非的能力实在不成,日后还是莫用的好。”
小姑娘眨眨眼,“若日后我明辨是非了呢?”
“待那时再议。”张安说的倒是十分严肃。
苏云婳看着那一答一问的两人,不由得摇摇头,连带着心中的一些烦闷情绪也解了不少。只随着他们的脚步跟上去。
然而,转出扎营的小坡之后,苏云婳就被那冲天的火光给惊到了。
这是什么?把之前和雪狼战斗的森林都烧了么?那树上有雪,不至于能烧成这样的吧?!
看着他们早早就开始堆了柴禾堆,苏云婳也是知道,这群随心随性惯了的人大抵是要趁着猎物丰收开个篝火晚会的。
只没想到,竟会弄的这样的盛大。
照着现在这火势,那柴禾堆最起码有两人高。
而再往前走两步,苏云婳就站住了火堆边上人来人往的,俨然已经不是只有“押送”他们的山贼了。更有些锦衣华服之人。
不过远远地看了一眼,她就迅速转头,对着身边张安道,“张安,马车中的斗篷插好稻草之后就披上!快!夜风那也别忘了送!”
张安怔了怔,继而道,“主子,那并非是小千秋皇族的华服,其实您不需要这般紧张。”
张安虽然没有听说小千秋的国师也是杀手之一的事儿,但也知道小千秋的的皇室是恨不能杀苏云婳而后快的。因为当初过昊金城的时候,他们遇上了一拨杀手,张安随手一扇子解决的人,竟然是小千秋国君唯一的公主的驸马爷。
忿管这驸马爷放着好好的驸马不做,却要做这刀口舔血的杀手营生是为那般;也不管这驸马爷做杀手是不是和小千秋的高层有直接关系。反正这驸马爷是死在了苏云婳的人手中,总归来说,这和小千秋的梁子就算是结下了。
苏云婳却反问道,“你以为在这里,就只有小千秋有我的敌人?太天真了。自我入千秋暴露行踪后,大大小小的暗杀几十次。至少十拨以上人马,算起来,普天之下,恐怕只有信和对我来说还勉强算是安定。”
“明白了。”张安淡淡道了一句,就匆匆往马车而去。
荣月儿则是从张安的怀中滑下来,站到了苏云婳的身边。良久之后,忽然用一种很老成的口气叹道,“曾经我一度认为,你是注定要做某些事儿的人。直到现在才算是明白,不是你注定要做,而是不得不做。”
苏云婳闻言之后也是一阵感慨,但是,渐渐地,她的目光又坚定起来,“月儿,你叹息的其实不是我的不得不做。而是觉得我这境况,和你想的天命相去甚远。”
荣月儿瞳孔微缩,那表情带着惊讶和震撼,惊的是苏云婳竟然这么轻易就总结出了她心中想表达,却没法表达出来的东西。震撼的是,她竟然能如此的波澜不惊地说出来。
“你不用惊讶,”苏云婳嘴角勾起了一抹无奈的笑。“在我的家乡,曾有这样一句老话。那句话说,我们不能抱怨上苍给我们太多的艰难和坎坷,饶是九天碧落之上最为尊贵的神谪,也不过是在地狱中走的时间最长的人。”
荣月儿歪着脑袋,有些不明白,“神仙难道不是生来就是神仙么?”
苏云婳摇摇头,“不,当然不是。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就用皇族来比喻吧,这世上有天生的皇族,但却没有天生的朝代。而这所谓的天生的皇族,其实是以血肉铸就的,先人的智谋、军士的热血、无数的财力物力……一旦哪个出了问题,那些所谓的天生皇族,就会成为庶民。换句话说,这个世界是很公平的。”
“我明白了。”荣月儿睁着明亮的眼睛眨啊眨,“阿娘你是说,欲先取之,必先予之。你经历了这么多的困难,付出了这么多的代价,甚至被天下大部分的当权者追杀,其实都是在做一个长长的铺垫,如同那个走在地狱中的尊神一样么?”
苏云婳笑道,“道理你算是明白了,但我可不是尊神。”
这会儿,张安已经拿了斗篷过来,笑问道,“什么尊神?在聊什么呢?”
苏云婳正想要说点儿什么,荣月儿却狡黠一笑,“秘密。”
如此,苏云婳也是笑笑不多说了,从张安手中接过斗篷之后,就问道,“夜风那边给了?”
张安点点头,“就连郑安明的,也借了身黑衣,插了稻草。饶是那伙儿的人要翻,也当是天衣无缝的。”
苏云婳点点头后,就披上了斗篷,而后才往那个巨大的火堆走去。
一时之间她倒是没有看见慕容承景的身影,只是仔仔细细地观察着四周的境况。看着那些个华服美袍之人似乎没有太过强烈的杀气,苏云婳的就略微松了松悬着的心,也敢再靠近一些去看看了。
待得绕着那个巨大的火堆一圈走下来,苏云婳就发现了,这群人大概有四五十个。倒是有主有次,但是他们的战斗力基本在中等水准,队伍中是有那么一两个厉害的,但是也有完全不会武功的草包。
而那个草包似乎就是他们队伍中地位最高的人,此人现在正和大胡子寨主坐在一起,高谈阔论。
这会儿,苏云婳的心基本是放回肚子里了。
不得不说,这寨主也当真是有做生意的天赋,不过这几天的功夫,他现在已经装的完全和普通商人差不多了,谈笑风生的模样,竟和苏云婳她自己有些相似。
她忽然觉得,这个人或许还真是个可造之材。不过,她也是知道,现在自己算是没有精力来弄这些事情啦。
就目前来看,这伙人绝对不可能是追杀他们的杀手,更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危险。
正当她下了这个定义,打算靠近的时候,忽然有人从后面拉了她一把。
惊讶的回头,她却不经意地就撞进了慕容承景的幽深的眸中。
“怎么了?你方才去哪儿了?我怎么寻了许久都寻不见你。”说着,又将手中属于慕容承景的斗篷递过去。
慕容承景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接过他手中的东西,而后顺势将人拉倒在怀中,迅速往一个方向掠去。
苏云婳虽然不知道他想要干嘛,但是却意外的很配合。
待到了一出隐蔽的僻静处,慕容承景就对苏云婳说,“云婳,适才那拨人的你看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