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婳谦恭一笑,“比不得寨主霸气威武。”
两人你来我往地谦恭了一番之后,刀疤脸就直奔主题了,“苏公子,你会提出贩人这等事儿来,我其实很是不解。毕竟,正常人都不会希望自己被卖掉的,你这是有什么打算么?”
这句话翻译一下的意思是:你看起来这么精明,不像是能坑自己的人,提出这样的条件来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这句话更深一层的意思是:你丫会不会坑我?
尽管刀疤脸寨主对那深层次的意思表述的不是那么明显,但咱云婳是个十分通透的人啊,对付诸如刀疤脸这种的五大三粗的,简直他张张嘴,她就能看见腚。
当即,苏云婳坦然一笑道,“寨主果真是聪明绝顶,甚么都瞒不住您。不过,既然在下现在算是与寨主合作的状态,那计划也不该瞒着寨主。在下是个行商坐贾之人,说句不好听的,于在下的眼中,这世上本没有什么东西是不可买卖的,有时候,要的未必是金钱,只求个收支相横。”
一番话完全脱离了自己是阶下囚这一身份的事实,还端出了“我看得起你,所以视你为和我平等的合作者”的那种强者的慈悲来,更奇怪的是,那五大三粗的汉子竟然半点不觉这有什么不对,甚至露出了被肯定的满意和荣幸笑容。
不得不说,苏云婳多年来的装逼技能到如今也当真称得上是炉火纯青令人发指了。
苏云婳十分淡定地喝了一口杯中小酒,这才举杯缓缓道,“说到这且先容我敬寨主一杯!”
那刀疤脸虽然莫名其妙,但还是举杯了。
“活命之恩那!”苏云婳笑眯眯道。
刀疤脸越发莫名了。但是他知道苏云婳是聪敏人,若自己显露出不解来,反而面子上挂不住,是以尽管心中糊涂,面儿上还是要装的明白的。“苏公子太客气了。”
一杯落肚,苏云婳觉得架子端的差不多了,这才道,“我等受人欺骗,落魄至此,若非寨主搭救,恐也走不出这茫茫雪原了。”
刀疤脸恍然大悟,感情原来他们那时候是被困了?难怪他刚刚说活命之恩呢!这冰天雪地的时节,大雪覆盖了一切,饶是熟悉的人,恐也未必能保证走的路一定是对的,更何况他们外乡人。只是……刀疤脸的心中突然升腾起了一种淡淡的被骗了的感觉。
不等刀疤脸说什么,苏云婳就又继续道,“届时,寨主将我们货于寻奴,寻宠的富贵家,你们拿钱走人,我们一月后离开,如此,也不至于牵连到寨主。”
刀疤脸一听这计划却是皱了眉头,觉得十分麻烦!
他至今没有动那种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想法,一来是想着苏云婳之前说的那四五万金,二来是,这一行人的实力也的确是让他十分头疼的。那三个男人的功夫如何先不说,单就那少年的怪力就够人喝一壶。而眼前这个看起来孱弱的公子哥儿,竟是个使毒的高手。
昨日将他们带回来的时候,他本着为安全考虑的缘故,打算先用蒙汗药弄晕他们,然后一道儿关起来。哪知东西一送上去,就被这公子哥儿闻出来了,三两下恼了不说,那几人竟然全部都挣断了绳索,更有送饭的小弟,被那半大的小少年一手提溜了一个丢到了他面前来。
惧于他们的实力,刀疤脸有些忧郁地说,“怎么会不牵连到我们呢?我们黑风寨那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强盗,卖人就卖人,但绝不是奸商。到时候你们走了,他们找上门来怎么办?”
苏云婳绝倒,“寨主,这你就忿担心了。人是你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卖了的,留得住是我们倒霉,留不住却是他们不够能耐。与寨主您一分干系都没有啊。您现在当想的,应当是想想哪里比较需要我们这种皮囊的。”
她渐渐地将话往信和那方面带。
“穷乡僻壤的,也没有养兔儿爷的啊。”刀疤脸犯了难,主意是不错,只是,找谁买呢?
“我们大昭男风盛行,达官显贵家中若没有养个把美貌小童的,出门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啊。”苏云婳十分淡定地举杯啜了一口杯中酒,“不知小千秋可有这样的……达官显贵?”
刀疤脸想了想,觉得男人玩儿男人这种事,他不是很能理解。饶是眼前这苏公子花容月貌,比女人都要好看个千百倍,只要一想到这是个男人,他就兴致全无了!
再以想,小千秋的民风一直挺正气,应该没有这么变态的事情,刀疤脸摇了摇头,脸色就不太好了。
苏云婳不紧不慢道,“竟然没有此等风气?诶哟,那就不好办了。我们几个最值钱的也就那张脸皮了,若只是卖做个普通家丁,恐也值不得几个钱。”
说到这,苏云婳仿佛真的很忧心一般地沉吟了一下,而后仿佛自言自语一般地道,“明明之前过信和的时候,我们十分受欢迎的啊。我那书童还被人许万金求娶……”
刀疤脸道,“老弟,这你就不知道了。信和和我们小千秋终归是不一样的。他们那是女君临朝,整个国家都透着股阴柔劲儿,而且,听说那信和女君还十分喜欢大昭的文化以及穿衣打扮……”
说着说着,刀疤脸自己就眼神亮起来了,诶哟,这特么不就是个好的买主么!就是稍微路途远了点儿。
苏云婳知道他明白了,就开始敬酒扣高帽,直夸的那人飘飘欲仙,愉快地将苏云婳送回了他们休息的地方。
进屋后,慕容承景就把人接了过去。微醺的人攀着他的肩,软软靠在他怀中。
夜风和张安本想上来问问具体说了什么,但是一见这境况,就又都退了回去。准备先睡一觉,等明儿起来再问。
因着昨日到了这山寨后给了个下马威,他们倒是有各自房间的。
不过,这才正要转头回房呢,就听苏云婳小声道了句,“且等等,有话要同你们说呢!”
听这声音,哪里还有半分微醺的样子?
张安望着门外已经空荡荡的,心中知道方才苏云婳那是在装给那些人看呢。当即上前一步,“公子,你可是要说,我们即日便可往南去往信和了?”
苏云婳从慕容承景的怀中挣扎出来,满脸都是惊讶,“你怎么知道?!”
荣月儿一脸认真地踱步上来,“阿娘你说贩人的时候,小安就料到你会说什么啦!我们个个长得不错,诚然是在信和国会比较热销,而且,相较于小千秋,信和国可富裕多了!”
接着,荣月儿就将张安在苏云婳离开之后的全部的推断都说了出来,那些话的意思,竟然和她所经历的基本没有差距,甚至,连刀疤脸的反应都算的是分毫不差!
苏云婳嘴角微微抽搐,心道,自己还会真是没有想到这一点呢!不过,由此可见,这张安的谋算,也着实是不错的。
慕容承景一见苏云婳那满脸都是“竟然被看穿了”的惊讶,就低笑一声,揽过她的肩头,笑道,“云婳,可见你对自己的定位实在是算不得准确啊!这天下第一谋士的称号,恐要花落别家了!”
苏云婳被他一点,就想起某个风平浪静的午后,她苏某人大言不惭地点评自己丈夫的身家实力,说到有个天下第一的将军,和一个天下第一的谋士。分别指了张安和自己,现在想来……
苏云婳老脸一红,抬手就捶慕容承景。“胡说八道什么,我哪有说过!”
夜风和其余人不明所以,只道是这对夫妻当众打情骂俏呢,都觉得面上挂不住。只有张安一人,只稍微看了看两人模样,就露出了了然的笑意。
张安这么笑的时候,苏云婳恰好转过头来看见,顿感一阵心虚,直嚷嚷着困了,就回房安歇。
要说这刀疤脸还真是个雷厉风行的急性子,也不过是第二日,就带着苏云婳他们一行出发了。并且也听从苏云婳的那一套商品的原装度之说,让他们在外面披上了黑色的斗篷,又蒙上了脸。
诚然,头上还是要标稻草的。
一开始,其实夜风不大乐意。慕容承景堂堂王爷,怎么能头上插个当做商品的稻草呢!这特么太不合适了。
不过,他一有这个苗头,就被苏云婳一巴掌拍了回去。就是因为不合适,所以才十分合适!被杀手追杀很好玩儿?要瞒天过海,哪能拘小节。
为了显得这些商品金贵且值大价钱,刀疤脸寨主还弄了辆马车装他们。当然啦,花的都是从苏云婳他们身上收罗出来的钱。
对刀疤脸来说,这一趟,其实除了出点儿力气,的却是无本万利的生意。
而对苏云婳他们一行来说,这些钱也是花的十分值当。唯一不足就是,小小的马车车厢中,挤下了四个大人、两个小孩,这个着实有那么些挤。
陈小星一脸郁闷的抱怨,“这两钱花的哟……咱那会儿要是能直接反抗逃了,有那钱也能雇了马车车队来伪装一下,根本不用这么挤。”
苏云婳用手肘撞了撞身边的慕容承景,“可还有那群人跟着的气息?”
慕容承景摇摇头,苏云婳这才转过头来,对陈小星语重心长道,“兵者,诡道也。实者虚之,虚则实之。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这才是最能迷惑人心的东西,也是最好的伪装。”
陈小星歪着脑袋想了想,好一会儿才道,“主子,您的意思是,我们是假商品,藏在真人贩的队伍中,这样比较安全,也比较能掩人耳目?!”
张安浅然笑道,“不然。你认为假的队伍更掩人耳目?!”
收到小月儿鄙视眼神的小少年仰天长叹,“我果然是太嫩了……”
接连两次在心仪的小姑娘面前被打击,陈小星抑郁了有一阵子。
这个一阵子,大概就是一天一夜这么长,刚够车队出了羽落山,到了启封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