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苏云婳蹙眉问道。
荣月儿神色惶然道,“我梦见四皇子登基,苏月馨成了皇后,而后万俟大军攻破京城三大门,长驱直入,大昭沦亡。”
“承景呢?”苏云婳郁闷的不行。眼下慕容承景与自己分别,势必是有夺得天下的心思的。那慕容澜宣是怎么登基的呢?与其说这不合理,不如说她一点儿也不想看见这样的情况发生。
荣月儿仿佛也是想到这其中的境况,有些忧心道,“正因为没有看见阿爹,月儿才担心呢!”
“下了决心要那位置,结果却被别的人坐上了,这还真不是什么特别好的消息。”苏云婳素手微微收拢,面上情绪倒是半点都不显山露水,但是内心中的谋算却是一点都不落下。
想了一会儿之后,她就撩了马车的车帘,对外面道,“苏雾,本宫有……”说到这里,她忽然噤声,才想起苏雾还未回来。
想到苏雾就不由得想到了香儿的死,不由得又勾动了伤心事儿。不过,这一回,她也不过是红了红眼眶,就将那情绪压下去了,而苏雷也适时地走到了苏云婳的面前。
“主子,您有何吩咐?”
苏云婳看着苏雷,竟有一瞬间的失语。
倒是跟在最后面的张安看着这边的情况,策马追了上来,拍了拍苏雷的肩之后,就对马车中人道,“公子,您可是有甚么要问的?燕王府那剩下部曲如今都在我辖下,有些事情,我比小苏护卫清楚。”
荣月儿对张安可谓是无话不说,这个关于大昭未来新帝的梦境,诚然也是和他说过的。所以,张安这会儿就猜苏云婳是要问关于慕容承景的事儿。
苏云婳的视线在苏雷和张安身上来回逡巡了一下,然后才问道,“可有王爷那头的消息?”
张安沉吟了一下,“有,但风平浪静。”
四个字,表示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也什么事情都没有。
苏云婳就纳闷了,“他二十七日离大月城往云常州方向去,饶是再慢,八月中也该到云常州了。狼牙军更是以行军神速闻名,怎的能风平浪静呢?云常州战事如何了?”
“王爷离开大月城之后,原本是往云常州去的,但是途中接了急报,便赶往当时狼牙军所在之地。此后,狼牙军便一直耽搁在燕地,未能去云常州。”
“那云常州呢?拱手相让了?”苏云婳惊讶道。她觉得,慕容承景绝非会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而罔顾万千战士性命的人。
“云常州依然由陈伟峰守。陈伟峰升任定安将军,驻守云常州城。”张安小声道。
苏云婳心思微转,“那形势呢?如何了?”
“在下说的风平浪静,便是指一切。”张安嘴角往上勾了勾,“王爷假借被刺之名滞留燕地,陈伟峰死守云常州,云常州依然是被围之态,但敌军想要破门而入,一时半会儿也是办不到的。”
苏云婳长长地“哦”了一声,眼中也有了一丝的笑意,“原是如此。这也着实是他会做的事儿。不过,想必他这滞留恐怕也滞留不太久了。你留给云常州的那守城之法,恐最多再撑个十天半月。”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又问道,“朝中呢?三王不能奔援,就没有派别的人去了?”
“朝中出了个我朝开国以来最为年轻的内阁大臣。”张安没头没尾地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哦?此人与此事何干?”苏云婳问道。
张安嘴角的笑意浓了些,“此人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状元及第之后,直升内阁。概因圣上对他信任有加。”
苏云婳觉得他在卖关子,顿时有些不爽,“说重点。”
“太子薨后,他上表曰太子薨乃国丧,若不能妥善处理,于国运不利。皇帝深以为然。令礼部迎慕容明澈灵柩回京,銮仪卫皆由禁卫代替。皇帝悲恸不已,罢朝三日。群臣纷纷上书劝慰,要皇帝保重身体,且以国事为重。皇帝谁都不见,单召那位年轻内阁大臣。”
苏云婳皱眉,心中疑惑不已,因为她知道张安不是泛泛而谈之人,但现在怎么说来说去都没有说到重点呢?“云常州战事呢?”
张安这才道,“让三王爷大军去援了啊。皇帝忙于太子丧事,内心伤悲,大臣们忙于站队,权利倾轧。皇后和德妃之势力更是忙于吸纳打压太子旧部。”
苏云婳嘴角微微抽搐,“大昭岌岌可危之际,这些人在玩儿这个?就没个靠谱的么?”
“公子稍安勿躁。”张安淡淡道。“后三王爷遇刺之事传入京中,那内阁里的人就上书说,杀太子与杀三王爷的人是同一拨。皇帝便开始彻查此事。”
苏云婳幽幽道,“如此便造成了云常州唯有陈伟峰守,而王爷滞留封地也无人催的场面?”
“不,是为了彻底切断云常州和朝廷的联络,揪出杀害太子的真凶。”张安沉声道。
“凶手在京城,拿捏云常州有什么用!”苏云婳没好气道。她主要还是觉得,那驻守云常州的,是大昭十多万的儿郎。朝廷竟拿他们的性命如此不当一回事儿,着实叫人听着不爽。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人家皇帝皇后都不急,她也没有必要生这气。
叹息一声之后,苏云婳问道,“王爷的伤势如何了?”
“无碍。这也是风平浪静之一。”张安淡淡道,而后又劝道,“公子,您如今最要紧的事儿,其实还是保重自己。待身上奇毒得解,这天下事儿依然在。实不必急于这一时。”
苏云婳闻言一怔,继而叹息了一声,乃道,“你说的也是不错。我现在这么挂心也是没有用的。若是此去难回,就算知道那么多又有什么用?庸人自扰罢了,你且去,我歇一歇。”
张安微微颔首,继而就勒了缰绳,兀自到了队尾。而苏云婳也放下了手中的车帘,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
行到下午时分,一众人终于出了这昊金城。再往后,就是三百里荒无人烟的冰冻之路了。
此路称为不归途。因为这路在不咸山的山间回旋曲折,山中猛兽诸多,夜间气温更是滴水成冰,但凡有人进山走这条道儿,基本就是有去无回,故此得名。
然而,若要上天池,这又是必经之路。
向导将他们引到谷口之后,就不愿再往前了。叶赫婆婆倒是想做一回土匪,强押了那人去,然而,苏云婳却拦住叶赫婆婆,“每个人都有选择生死的权利。他不愿随我,自有他的缘由,无须勉强。”
叶赫兰心中有些郁闷,“公子,现在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啊。这不咸山中山头诸多,可天池却只有一个。没了他,咱不知道那路怎么走的啊!”
“他就知道?”苏云婳微微挑眉。
叶赫兰对着苏云婳焦急道,“若他不知,老奴又苦带着他来此。而且,若放此人回去,泄漏了公子的行踪……”
“这路,若是能进的去的,也无需他来泄漏行踪。进不去的,他说了也无用。”苏云婳手搭凉棚,遥望那熟悉的山峰和景色。心道,这几千年过去之后,这山虽有变化,却也是不大。
“可是,这天池的位置……”叶赫兰看起来有些为难,
苏云婳眼波流转,嘴角勾起了一个漂亮的弧度,“说来也不怕你们奇怪,既然已经到这里了,后面的路,我自己却是知道的。”
众人目瞪口呆,苏云婳亲自为那向导松了绑,又赠他金银若干,放他离去之后,这才转头问叶赫兰,“奶娘,你可记得,那天阶的入口之处?”
所谓天阶,指的就是需要用那龙凤和鸣簪开门之后才能见到的,直通天池的路。据说可以少花上一两个月的时间,上天池的凶险也能减去十之七八。
叶赫婆婆点点头,“知道是知道,可总归也是口头上听说。我曾经也不过是公主的侍婢,并算不得是皇族中人,那处地方,却是没有去过的。”
“你听说的那地方在哪儿?”
“只说在天池以北,隐于什么珠帘之后。”叶赫婆婆蹙眉道。尽管她也知道,这个说法实在是不太靠谱。但是也没有办法,这的确就是她所知道的全部了。
可没想到,苏云婳听了这话之后,却道,“果真与我料想的不错。既如此,我们即刻便启程吧。记得队列变一变,望风,对付走兽的事儿,就交给郑安明吧。苏雷你负责护卫他,莫让他掉队。”
说到这里,苏云婳忽然停了下来,视线在所有人的脸上,一一扫过,“我这不是在开玩笑。可是……可是有人不愿随我入山的。这山中路我虽然知,但这其中凶险却是未知的。此路既叫‘不归路’,恐怕也着实是凶多吉少……”
风无痕翻了一个白眼给她,“说的好像之前走过的路并没有凶多吉少一样的,丫头,这最近这作风不太对啊。怎么变得如此婆婆妈妈啰里啰嗦的,搞得老头子我当真是浑身都不自在。”
“以前你如何,老夫是不知道。但既然都走到这了,就不要说这等多余的事情。”云不去也是抱袖冷然道。
苏云婳不说话,只是将视线落在了张安和荣月儿身上。
张安耸耸肩,看向荣月儿,“跟否?不跟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