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被派出来保护太子的,现在,那个要保护的人死了。他们若是回朝,依着皇帝的性子,未来几乎十分明确死路一条。
绕是他们心中对太子有愧,觉得保护不力,可到底也没有到打算以身殉主的份上。生活生活,生下来,活下去这才会有希望,死了,就真是如张安所言,人死如灯灭,一切都将不复存在。
而适才太子临终的时候,大家都听见了,他拜托张安带话给三王爷,要夺取皇位。
可见这张安着实该是那位战神三王爷的人,而他们选择追随三王爷,也实在不失为一个好法子。就算的太子殿下最后没有那句话,若可以站队,他们也是非选慕容承景不可的。
习武之人,若有的选。哪个会不喜欢那所向披靡英勇神武的三王爷呢?!
张安一怔之后,就点点头,“诸位若是愿意追随。倒是三王爷的福分。”
不过,这么一来,却是没有人要回云常州城了。那慕容明澈的尸身怎么办?张安考虑了一下之后,又对众人道,“如此,诸位就随我一同送太子殿下回云常州吧。殿下为国捐躯,马革裹尸,若被弃于这荒郊野外,却是我们的不是。”
为首的那个大内侍卫沉吟道,“那我们还能安全出来么?”
“带上那箭头。必要的时候,此物便是极好的脱身之物。”张安对此倒是自信满满,“再则,陈伟峰没有理由拦着我们的。”
如此,一行人又带着慕容明澈回城了。
一开始,他们也着实是被围了起来,甚至带头的人直接就说他们是杀害太子殿下的凶手。然而,张安一句话就让所有人都掂量了掂量
“在下本是三王爷手底下的谋士。得知太子需援才替王爷先奔了这一趟,而今副将军不念我等一片好心,也不念这折损的部曲,反而要不分青后皂白地将太子之死归咎于王爷头上么?这且罢了,为大昭战死疆场的太子殿下,若在天有灵,听尔等三言两语便抹消了他的战功,当作何感想?亦不知正带着狼牙军奔援此地的三王爷又作何感想?”
这话翻译一下就是:我是三王爷的人,代表的是三王爷。打我脸就是打王爷的脸。现在大军围城,只有三王爷才是唯一救星,您自己掂量。另外我带三千部曲现在就剩下这么几个,你要全宰了我没意见,就看到时候鬼王找你不找。
简直有恃无恐,恨的人牙根儿痒痒。
诚然,张安这种做事总留三分余地的人,也不把事情弄得太僵。他让人送出了那枚箭头。
张安轻描淡写,“谁都知道那毒箭是怎么来的,我这就先送给陈副将了。”
陈伟峰看见那东西之后眼中一亮,伸手就要去接。但是张安却又拿捏了一下,“还是说,将军您以为,太子死后,这云常州外的敌军能自行消退?”
“不能不能!”陈伟峰连连摇头道,“如此却是本将误会先生了。原以为那射杀太子殿下的凶手是和您一块儿来的,便以为他与您一伙儿,如今看来确实是误会一场。这个调查……”
他本想说,这个调查的事情,如果先生有兴趣也可以随时加入。
张安连忙抬手制止他,“这个您自个儿慢慢查,张某要带这些残兵先回封地,再给三爷上个陈情表。”
当天晚上,张安就接了荣月儿,带着那剩下的部曲,往南而去。
路上,荣月儿趴在张安的肩头,“小安,你真的不去回去再探一探了么?羽毛看起来绝对不像是内奸啊,他们把他抓起来,一看就是拿来顶包的。”
张安微怔,“羽飞扬被抓了?”
“是的呀,就在昨日晚上,那陈副将就绑了羽毛回来,说他是通敌卖国并且暗杀太子的人,当晚就关到牢房中去啦!”荣月儿趴在他耳边说。
“你怎么不早说?”张安勒马回头,又将荣月儿丢给了那大内侍卫的头,“让她指路,你们只管南行,我还有一件要紧事要办!”
他是料准了以羽飞扬的轻功,陈伟峰不可能抓到他,这才将那箭头给了陈伟峰的。但是现在小月却说羽飞扬被抓了,那自己给的那箭头岂不是害了朋友?!
诚然,这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张安有绝对的理由相信羽飞扬并不会是杀害太子的凶手。
若他是,那他可以选择的最好时机,就绝对不会是昨天晚上。他甚至可以全身而退,更不用多此一举地回到陈伟峰的队伍中去射毒箭。
而更重要的是,那天,就从那出箭量来说,同时射箭的人至少有三个以上。
张安打算夜探云常州那关押所谓的羽飞扬的大牢。他觉得,陈伟峰最多不过是弄了一张人.皮.面.具来给一死士换上,由此来嫁祸羽飞扬。
然而,叫人没有想到的是,他还真是在那里见到了羽飞扬。
“羽飞扬!”他忍不住叫了一声。
那人睁开眼来,看着张安,却是有一瞬间的迷惘。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张安。”
张安微微皱眉,“你能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么?”
那人沉默,沉默良久之后,垂首道。“是,是我做的。你快走吧,这事儿和你无关,若是叫人看见你与我相处,恐怕就说不清了。你我兄弟一场,我不能害了你。”
张安沉默了一下,开扇就落了那牢门上的锁,一矮身进了牢中。
“张安,你这是要做什么?”那人皱眉道。
“你叫我什么?”张安逼近那人。
那人一听,脸上划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就镇定下来,对张安的话却是避而不答,“你还是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张安不语,只一个欺身,手就抓住了那人的手腕。而后冷笑道,“你就这么点能耐,也好意思冒充羽飞扬?!”说着抬手就要去抓他面上的人.皮.面.具。
然而,事实却让张安震惊了。
这个人的脸,竟然是真的!
“你是什么人?”张安忍不住问。
那人挣脱开张安的禁锢,冷笑道,“什么人?我就是羽飞扬,苏云婳派来刺杀太子慕容承景的人!”
张安将铁扇抵在那人颌下,“说实话。”
“你就算杀了我也没有用。这世上还有没有另外的羽飞扬无所谓,但我就是货真价实的羽飞扬。”那人看起来半点都不畏惧死亡,“你杀了我,也是这个结果。并且,还能坐实慕容承景和苏云婳一条道儿的事实。”
张安眸色一沉,“你倒是知道的清楚明白。”
“只要是和羽飞扬有关的事,我都清楚明白。”那人死死盯着张安,说的话更是一字一句地带着冷漠,“慕容承景一封休妻书就想撇干净这其中的关系,可真是痴心妄想!有主子在,苏云婳之后,就是慕容承景,你们一个都逃不掉!嘿,我的供词已经签字画押,待明日我头颅高悬城上,苏云婳就是刺杀太子慕容明澈的千古罪人!她将再也不能入大昭皇室,再也不能成为门主前进路上的绊脚石!哈哈哈……”
张安“刷拉”一声开了扇子,就以扇面给了他一个大耳刮子。将他扇到了墙角去,脸上鲜血直流。
“说不说,你的名字?”他声色俱厉。
男人依然兀自冷笑,却是不说话了。
张安一步步靠近,眼神冰冷,态度坚决,“你可以选择说或者不说。在你这张脸彻底不能用之前。”
言讫,靠上去,又是一耳刮子。这一下打在和之前一样的位置,甚至连重度都是一样的。
那人在张安的强大气势之下,竟完全没有还手的余地,左脸已经鲜血淋漓,他想用手捂,但是因着破皮的缘故,又不敢真的捂。
张安面无表情地说,“反正迟早都是要成为死人的,你死在我手中,或者死在别人的手中,并没有什么区别。怎么死,也并没有什么区别。是要个痛快,还是要个过程呢?”
说着,他又扬起了手中铁扇。
那人终于面有惧色,“你……你别打了,我说。我说还不行么。我叫杨飞翼,其实是羽飞扬的同胞哥哥。他行走江湖之前,其实名字叫杨飞羽。我们兄弟先后被门主所救,都曾发誓为门主效命的,没想到他竟然先背叛了门主……”
张安愣了半晌,好一会儿才理顺了这其中关系,“也……也就是说,你宁愿赴死,也要扣个屎盆子给你弟弟?”
“不错。”杨飞翼大声道,“他背叛了门主,罪该万死。而门主给我们的恩德,也只有这样的方法才能报答了!这是他罪有应得,也是我命该如此。”
这太奇葩了,曾和张焕分开又相聚的张安,怎么想都难以理解这种关系。
最后,张安并没有杀他,而是直接毁了他的脸。
羽飞扬的仗义,热血,见地,绝不能让这么一个愚蠢又可悲的哥哥毁掉。
然而,张安做完这些之后,却再也没有办法再为羽飞扬或者苏云婳做到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