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在小姑娘的眼中,帮过她的郑安明是好人,那甩了郑安明的羽飞扬就是坏人了。
“公子!”羽飞扬对着苏云婳抱拳,示意自己任务完成了。
苏云婳点点头,而后对小姑娘道,“朵朵,你现在告诉这个哥哥,你娘她怎么了。”
大概是苏云婳的语气太冷了、神情太严肃了;也可能是小姑娘觉得那把她恩公丢进来的人和苏云婳是一伙儿的,连带着觉得苏云婳也是坏人。所以,小姑娘看起来有些被吓到,更是躲在了郑安明的身后,眼睛红红的。
郑安明也感觉到了现场气氛的凝重,心中略微有些不安。于是蹲下身去安慰了小姑娘几句,然后问道,“小朵,你告诉哥哥好吗?”
郑安明的语气当真是十分温柔的,仿佛春日里最为和煦的风。
然而,小姑娘听了他这话,反而一头扎进了他的怀中,哇的一声哭开了。
这下子,一直牛逼哄哄,对什么都不低头不服输的中二病少年郎可慌了神,面对哭成一团的小萝莉,他没有哄的经验啊,整个人都僵硬在哪里,抱也不是,哄也不是,问就更问不出什么来了。
苏云婳到底也是为人母的,哪里见得孩子哭成这样,当即起身直接将小姑娘抱了回来。
说也奇怪,刚刚还害怕苏云婳的小姑娘,这会儿竟然一点都不抗拒,一转头就扑进了苏云婳的怀中。
苏云婳抱着人,一边拍着背,一边对香儿道,“香儿,我们去那片荷花塘边上走走,苏雾你来和他说。”
言讫,就这么带着小姑娘离开了。隔着好远,都能听见苏云婳抱着小姑娘一边走一边哄的声音。那声音比起郑安明的更温柔,许是母性使然,竟让人觉得带着安抚人心的魅力。
而没有被安排任务的羽飞扬,则十分自动转发地跟在了苏云婳的身后,充当了护卫的角色。
在苏云婳走出好远之后,苏雾都没有说话,沉默如山,仿佛不曾存在。
郑安明见苏雾一言不发,有些等得不耐烦的时候就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小朵会在这里?”
苏雾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只抄起手边一把崭新的铁锨,往一个方向去。
郑安明知道这个人话少,于是就跟了上去。走着走着,他渐渐就觉得这路熟悉了,“你不会是要去挖小朵爹爹的坟吧?”
苏雾冷冷道,“你也不算是一点脑子都没有。”
然而,郑安明一听就恼了,“你有病是吗?为什么要让人死都死的不安宁。入土为安,又挖出来是什么意思?小朵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个杨大嫂呢?”
苏雾不理他自顾自往前走。
“喂!”郑安明拦在了苏雾面前。
苏雾那一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愠怒,但是眼神却冷如炼狱里的寒冰,直看得郑安明后背发凉。
苏雾绕过他继续往前之后,他也只能再度跟上去。
等到了坟前,郑安明就呆住了。新坟旁边,还躺着一个人,人被一件上好布料织就的披风盖着,只有脚露在外面。
脚上有只已经有了脏污,但依然不掩新的程度的鞋子,另一只脚上却是什么都没有,只有血污。
郑安明的心揪起来,他有些不相信地冲上去,然后掀开了盖在尸身上披风。
看见脸的那一刻,他整个人都坐在了地上,这……这赫然就是他救过的那个妇人啊!
郑安明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这让他想起了灭门那日,也想起了莫空门中人被苏云婳杀了的那日。所有熟悉的、鲜活的人,一个个地在一夜之后全数都不在了,胸腔中的某个地方空荡荡的。
然而,苏雾却没有因为他这样而放过他。“你送她二十两银子的时候,她们孤儿寡母就被盯上了。这等混乱的地方,二十两银子这么大的数目,已经足够成为亡命之徒杀人的理由。你只道给了银钱就是最大的帮忙,却没有想到她们能否安然拿着这钱出宁安地界。这就是你的正义?”
“我……我不知道。”郑安明仿佛被抽空了灵魂。
其实,在莫空门中的时候,他其实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事情。苏月馨从来都是让门中的前辈带着他,就算劫富济贫,也从来都和门中前辈一起行动。
说实话,跟了苏月馨,入了莫空门之后,他离死亡最近的一次,就是那日在王府的地牢中,苏云婳一口气杀了莫空门三十多人。
“我……我没想到……我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没想到就是你的错!主子让你在事毕之后,于五里亭等着,其实就是想让你在那个时候亲眼看看那个结果,再顺手救下那对母女。可没想到……羽飞扬赶到的时候还是晚了,只救下了那个小女孩。”
郑安明呆坐在地上,只觉得胸口又遭了重重的一击。那处空荡荡的地方痛起来,他只觉的浑身无力。
“行了,该说的话我已经说完了,干活吧。”说完,苏雾就在一边的一块石头上盘腿坐了下来,全然没有一点要帮忙的意思。
良久之后,见郑安明还是坐在那里不动,就淡淡道,“你自己闯的祸事,你自己负责。一会儿主子还要带那小姑娘来祭奠她父母,你最好动作快点。”
郑安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将那妇人和她丈夫合葬的。只觉得所有的声音都在耳边消失了,他什么都听不见,动作麻木而机械。
小姑娘带着香烛来的时候,似乎对他说了什么,但是他什么都听不到。只有小姑娘隐约的哭声传入他的耳中,声声诛心。
苏云婳和香儿等人远远地看着,也不过去。
晚上的时候,他们破天荒地没有住客栈,而是寻了一处破庙歇脚。
郑安明今日没有去问苏云婳拿解药,所以日落之后他显得很难受。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小姑娘看他惨白了脸,看起来担心坏了。她仿佛把郑安明当成了这个世上的唯一的亲人和依靠。
“哥哥你是不是要喝水?”
过了一会儿之后,“哥哥你是不是冷?”说完就要脱自己身上的外套给郑安明。
香儿连忙走过去,“小朵,你哥哥没事,就是需要散步呼吸新鲜空气啦。”说着就将小姑娘抱走了。
而苏云婳就在这个时候走过来,“你跟我出来。”
郑安明今日倒是意外地听话,马上就跟了上去。
出了这庙宇之后,她拿出了郑安明所服之毒的解药来给他。然而,这家伙却拒绝了。
苏云婳也不强求,直接收了回去,“随你意。不过,你要是想就这么死了,前面就有条河,你这旱鸭子一个猛子扎进去,绝对比我这慢.性.毒.药死的快,还不用临了后悔。”
郑安明不语。只跟在她身后走。
他不说话,苏云婳也决定不说话。这种时候,和交易是一模一样的,谁先说话谁就输了。
而且,苏云婳再清楚不过,对付这种中二病少年,软的硬的都没有用,只有让他真正认识到错误才有用。她关了他那么久,就得出了这么一个重要的结论。
良久之后,少年郎忽然说话,“苏云婳,你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她会死?你是不是一开始的时候,就料到那个妇人会被人盯上,所以你才让我在五里亭等着。因为你知道她要去柳家村,肯定是要从那里过的。而那个地方是出了城门后,第一个比较偏僻的地方,人也少,若是会出事,那里就是最危险的地方。”
苏云婳挑眉,“然后呢?”她的语气中,带出了森冷和不难察觉的失望。
然而,这种异样的情绪,听在郑安明的耳朵里就是默认,他忽然咆哮起来,“你知道会变成这样,你都料到了她们会遇袭,为什么不出手救下他们?不管是的羽飞扬还是苏雾,他们的武功都在我之上,轻功更是卓绝,就算是分一个过去又如何?你怎么能这么自私?!”
“我记得我说过了,这一切都交给你处置,结果呢?你自己处理不好,反而害了人,这是你的错!”苏云婳的语气十分森冷,怒意似乎也要达到顶峰。
“但是,在你眼里,两条人命还比不上你的决定重要么?苏云婳,你这冷血的毒妇!你这贱人!你比我更恶心……”
“啪”一声清响,郑安明直接被打到了地上去。
苏云婳甩了甩发痛的手掌,面上的情绪是藏都藏不住的愤怒,她咬牙切齿道,“郑安明,错了不可怕,可怕的是明知道错了,还不找自己身上的原因,只知道逃避和推卸责任。那样可真是难看极了!这么多年,从五岁到现在,苏月馨就是教了你这么些东西?我还真是一点都不意外!但是,在我这里,你收起这一套!”
郑安明捂着脸坐在地上,嘴角有些肿了,也流了血。但是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苏云婳掏出怀中装了解药的瓶子丢在郑安明的脚边,“里面是你身上所有毒的解药,爱吃不吃。吃了就赶紧滚,我身边不留没有责任感的懦夫。至于那个小女孩,既然你不认为是你的错,自然也不用你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