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婳倒是对韩夫人的大手笔感到震撼的,但是她面上却是什么都没有表示,只是冷哼了一声道:“本宫是为的这东西来的么?还是说,本宫就是这等好收贿赂的人?”
韩夫人只求着苏云婳这会儿千万不要拍拍屁股走人。丈夫的官职不保她也就不说什么了,到底是自己蠢得,可是眼下这么多中毒的人横这儿,特么的这可怎么活。随随便便死一个那都是镇上算的上望族的夫人太太,她就算以命抵命都死不起啊!
抱着这样的心态,韩夫人就慌了,完全没有想到刚刚自己的行为哪里不对,也没有听出苏云婳话里话外的敲打,只是道:“王妃呀,这不是您收贿赂,是张家怠慢了您的赔礼。”
苏云婳眉头一挑:“原在夫人的眼中,本宫就是这种人?嗯?”
韩夫人一听,眼泪都特么要下来了,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她也算是随着丈夫在官场上应酬惯了的,当然知道送礼最大的忌讳就是不能这么明着送,这不是明摆着骂人家贪污受贿么?
可是东西已经在苏云婳手中了,她就算有法子圆过去也是无能为力,心头空余一片“送出去的礼物泼出去的水”的悲凉。倒不是心疼东西,而是这送礼还惹人不高兴的真是头一次,甚至很有可能送出仇怨来。
“王妃……您,您不要误会……我、我……”
“成啦!”苏云婳仪态万方地叹了一声,“本宫呢,也知道你们地方上的多多少少都有这么些风气,左右本宫也不是甚么钦差巡检,我就当是你急糊涂了。”
苏云婳一边说,一边的小心翼翼又优雅地叠着那张薄脆泛黄,她清楚看过的纸张。她面上完全看不出喜怒,但是那雍容霸道的样子,却让在场的人大气都不敢出一点。
韩夫人忍住了跪下来磕头谢恩的冲动,将头低的很低:“王、王妃英明,小妇方才着实是急糊涂了……”
苏云婳冷笑了一下,却缓了语气道:“罢了,你也是为这些大夫人小太太们好,怕我一走了,便没人留下来救中毒的人,这出发点也是好的。单看着这上,我也不该怪你的,有道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本宫又岂能不知这点儿道理。”
这一番话,说的韩夫人几乎要笑起来,听着这意思,王妃暂时是不会走了。不过,她还没有高兴太久,苏云婳的语气又冷了下来:“不过……”
“不过?”可怜韩夫人那还没放下的心又被揪了起来。
“若是还有甚么阿猫阿狗用莫名其妙的理由来无理取闹的话,”苏云婳目光如炬,又似有千钧重,在沉默中扫了众人一圈,众人都低下了头去,“那就不能怪云老先生怀医不救了,本宫第一个带人离开!”
“是是是,绝对不能有,也不会有这么莫名其妙的人了,云老先生的诊疗过程,任何人都不能打扰。并且经云老先生手的病患所需药材皆由方才的赵家来备,以此来惩戒赵大夫无医术,无医德的事情。”韩夫人从善如流,一边擦拭着额头上的冷汗,一边说。
苏云婳满意地点点头,然后上前一步,将手中那张已经叠成方块的纸拍回了韩夫人手中,“韩夫人,这东西既然是你母家安生立命之根本,就不要这么随随便便就拿出来,扣了个受贿的屎盆子给我事小,砸了娘家饭碗,害了一家老小这事儿可就……”
不等苏云婳说完,韩夫人就“噗通”一声跪下了:“王妃开恩,小妇人绝不是那个意思啊,方才是我糊涂了……”
苏云婳这时候倒是瞬间变脸,一把扶起了跪在地上的女人:“韩夫人,你这是作甚!快起来,现如今,那方子本宫也算完璧归赵了,你自然也就不用担这么不好受的事儿了。”
“谢……谢王妃体谅。”韩夫人手中握着那张胭脂的方子,犹如拿着烫手山芋,可却是再不敢将东西塞回苏云婳手中了。
苏云婳眼波流转,不怒而威的样子让所有的人连呼吸都悄悄儿的。随后她继续道:“至于这云老先生的诊金么……”她故意说的很慢,视线从一个人一个人的脸上如刀子一般的刮过去,务必造成她们宁愿马上给钱也不希望她继续这么看下去的效果。
眼见着一个个夫人、太太们想利索给钱,又碍于韩夫人这个前车之鉴,所以欲言又止,双腿略抖,苏云婳这才缓缓吐了一口气,放柔了语调:“云老先生的诊金自然是由云家来收,你们给老先生也好,给专门为老先生管账的他嫡亲的孙女儿云衣也好,本宫概不过问。不过,云衣妹子是本宫顶看重的人儿,你们若是生出半点欺辱淳朴的心来,本宫定不轻饶!”
云衣和云爷爷本来都是想说治病救人乃人之根本,所以一点儿也不想收钱的,可是一听苏云婳后面的话头,顿时明白过来,要是现在说出这话头来啊,恐怕就是故意拆王妃的台了。爷孙俩面面相觑后,缄口不言。
“王妃,您放心,我们绝不会少云医生银子的。”一个浅黄色衣服的太太坚定的说。
随后,其余的人也都随声附和,而受了教训的韩夫人这会儿只是小声地让苏云婳放心。
苏云婳也不多说,只抬手挥了挥,她们就安静了下来,可见这立威倒是立的十分成功的。
苏云婳心中甚是满意,但是面上却不动声色,甚至露出了慵懒的模样来,她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淡淡道:“罢了,本宫也乏了,你们就各司其职吧,若有不决便问韩夫人,这宴会,到底她是主人家。”
韩夫人诚惶诚恐,不敢不从。苏云婳凌厉的眼风扫了她一眼之后,就对香儿招招手,“香儿,我们且回去歇歇。”
“是!”香儿快走两步到了苏云婳的跟前,就扶着自家主子,不紧不慢地往她们住的那个院子走去,别说是背影,就是的行动间都带足了一个王妃该有的雍容架子。
那群女人们看着苏云婳离开的背影,大部分人的心中都不由都升腾起了一种崇拜的情感不愧是王妃啊,不贪图利益,也不和普通人一般见识,行动间都透着贵气!
当然也有个别心里阴暗异类,暗暗腹诽:这王妃假清高,无非是看不上韩夫人开的价码,她身为王妃,自然是什么好东西都见过了,所以才不贪图韩夫人给的这天大的好处。而她高贵华丽的气质,也不过是锦衣玉食捧出来的,没什么了不起。废材就是废材!
且不说苏云婳嫁给慕容承景之后,其实也并非是锦衣玉食的,说她不贪图利益,那更是空话,特么的正缺钱呢,上赶着送的为毛不要?!再说那假清高,王妃娘娘苏云婳同志压根儿就没清高。
俗话说的好,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看见假清高的人未必自己是假清高,但肯定不是真清高。若是苏云婳能知道这一点,方才被她鄙薄的不行、心中直呼段数不够看的韩夫人,也就没有那么不好了。放在那群人里,手段也算是鹤立鸡群了……
才走出众人的视线呢,苏云婳竟然就小跑起来
香儿怔了一下,继而吓坏了,忙不迭地追上去。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呀,跑那么快作甚,你、你现在的身子可是开不得玩笑的呀……哎哟,小心前面台阶儿!”
香儿一边在后边儿追,一边喊,心中提心吊胆的。
而苏云婳就在她时不时冒出来一句“小心转角”、“小心台阶儿”、“小心门槛”中,平安顺利地奔回了住地,她转过屏风。抄起书桌上的毛笔,沾了沾墨,却没来得及铺纸张,她焦急地环视了一圈……
“小姐你找什么呀?”
香儿气喘吁吁地跟进来,就看见苏云婳拎着笔,像个没头苍蝇似的乱找。
苏云婳瞪了先香儿一眼,视线却忽然落在了她从怀中掏出正准备擦汗的罗帕上。香儿只见自家小姐眼中精光一闪,她手里一空,手帕就被抢走了。
这头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呢,那边苏云婳已经拿着她的手帕回到了书桌前。
“小姐,你抢我手帕作甚呀,这也不是上好的绸子,你用不惯的……”
香儿絮絮叨叨地也跟了进去,就发现自家小姐正在伏案疾书,她那可怜的罗帕,权当是做了临时的宣纸。
“小姐……”香儿双眼死死地盯住了被苏云婳按在手下的罗帕,声音有些颤抖。
“别说话。”
一路来都沉默着,只火急火燎赶回来练字(香儿以为)的苏云婳终于开口,并且是嫌弃她啰嗦(也是香儿以为)。
香儿眼圈一红,但是即刻闭嘴,什么都不说了,还十分贴心地过去研墨。
过了有好一会儿,老大一张罗帕,就被苏云婳写了个密密麻麻,可苏云婳还嫌不够,仿佛是受了香儿这罗帕的启发,又掏出了自己的帕子来继续写。
不过,俏丫鬟的视线却一直落在自己原先的帕子上,一边看一边默默流泪,若是砚台在她下巴底下接着,恐怕都不用再往里添水了。
苏云婳一心要把方才看见的那张单子上记载的几种胭脂方子都迅速地默写出来,所以压根儿没有发现香儿情绪,直到她全部写完了,长长舒了一口气之后,对周围环境的感官才算慢慢恢复。
“香儿,你将之前的那块帕子牵起来,我瞧瞧可有遗……漏。诶哟,这是怎么了,谁惹你了?这眼泪怎么流的跟拧开的……怎么跟不要钱似得!”本想说自来水的,但是想到香儿听不明白的,苏云婳就改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