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赴后继的鬼魂扑上来，像是电影里的丧尸一样。不过有一点不同，他们是无论如何也扑不到我们身上的，所以我们可以从容的看着他们。
“咱们还是赶快离开这里吧，干嘛要让这些鬼魂白白丢了性命？”我对纸人说：“大哥，麻烦你划船快一点。”
纸人居然能听到我的话，居然缓缓地朝我点了点头。我看到隐藏在兜里下有一张脸，这张脸笑眯眯的，诡异的很，不由得心里发毛。
“纸人，我看咱们还是慢一点的比较好。这些鬼魂被鬼墟吸进来，整天除了转圈什么也不做，想必是寂寞的很，咱们不如帮帮他们，让他们解脱一下，早死早超生。”旁边的领头人像是打定了主意和我作对到底似得。
纸人又转过身子，朝领头人点了点头，只不过脸上的笑脸不见了。
船果然慢了下来，那些鬼魂依然前赴后继的冲了过来。
其实他们不是没有神智，只是在这个鬼地方耗了这么多年，就算有神智也已经被耗光了。
他们或许曾经想过要自杀，但是又没有勇气，现在我们的纸船出现了，就像是夜色中的一点烛光。他们甘愿化身为飞蛾。
飞蛾扑火，得到光明自然好，得不到光明，就算拜托了黑暗也不错。
“咱们还是快一点的比较好，万一在这里耽搁了太多时间，红线的肉身被毁，那就连哭都来不及了。”尼姑发话了。
纸人缓缓地转过身子，朝尼姑点了点头，只不过这一次，他的表情换成了不耐烦。
我们已经远离了河岸，而岸边的鬼魂也从疯狂中醒悟过来了。他们又开始慢慢地转圈，消磨时光。
我们的纸船穿过了整个阴间，这里除了荒凉还是荒凉，除了寂静还是寂静。和传说中的十殿阎罗，无间地狱根本不一样。
我忽然有点惊慌，如果阴间是这个模样的，那么仙界呢？是不是世上也根本没有仙界？那也是老百姓凭空臆想出来的？
如果真是如此的话，那我们在人世间奋斗又是为了什么？最后不还是一抔黄土吗？
“师太，我有一个问题想要去请教你。”这是我第一次很尊敬的叫她师太。
看得出来，尼姑也很惊讶，她同样礼貌的说：“胡施主，你有什么话就问吧。”
旁边的领头人冷哼了一声：“你们两个可真是够客气的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一伙的，我才是外人。”
尼姑微微一笑，没有理会领头人，仍然一脸好奇的看着我。很显然，她想知道我要问什么。
我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对尼姑说：“我想知道，世上有没有不死的人，或者妖，或者鬼。”
尼姑愣了一下，然后笑了：“你是不是看到鬼墟中的鬼魂，所以有些失落？”
我点了点头。
“其实，有这种想法的不止你一个。从先秦开始，就有无数的人在寻找长生。他们创造出来了种种法门，就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
“那他们解决了吗？”我紧张的问。
尼姑上下打量了我几眼，然后轻轻地说：“法门已经传下来了，能不能长生，就要看自己的了。”
“这么说，真的有长生的法门？那是什么？”我紧张的问尼姑。
尼姑叹了口气：“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也不太清楚。我只是听娘娘说过只言片语而已。”
“据说在西周的时候，有一位君王，他享尽了人间的荣华富贵，权柄风光，眼看年纪越来越大，却越来越留恋人世间的日子。他不想死去，所以就召集天下的才智之士，让他们想出一个方法来，可以令人长生不老。”
“被他招来的人，都是全天下最聪明的人。这些人聚在一块，互相启发，互相辩论，得出来了很多惊艳的结论。只可惜，周王还是没有等到长生法门研究出来就阳寿耗尽了。”
“周王死了之后，他的继任者并没有放这些人离开，继续让他们研究。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人培养了一批又一批的门人，他们死了，门人继续研究，门人死了，徒子徒孙继续研究。”
“不知道经过了多少代，长生的法门终于有了眉目。但是这时候，已经到了东周，周王的影响力越来越弱，甚至要依附于强大的诸侯国。”
“长生法门被研究出来的消息没有瞒住强大的诸侯国，他们纷纷派人来抢夺。结果大战了一场。那些门人死伤无数，好容易写成的典籍也四分五裂。”
“典籍缺失了一大半，已经无法再供人长生了。那些诸侯国有从此结下深仇大恨，互相征伐不断。”
“至于那些门人，他们凭借各自抢到的典籍，结合其中的只言片语，再加上自己的理解，形成了各种不同的门派。”
“等一下。”我拦住了尼姑：“你的意思是，儒墨道法，百家争鸣，他们的思想来源于同一部书？”
尼姑点了点头。
“这怎么可能？我可从来没听说过，孔子孟子，或者老子墨子是教人长生的。”
尼姑呵呵一笑：“道不轻传。当初长生的法门只是透漏了一丁点消息而已，就让天下大乱。这些人当然不敢再明目张胆的说出来了。再者说了，他们这时候的注意力，也不全在长生上了。典籍已经毁掉，长生是不可能了，但是里面的一些道理，可以教化百姓。”
“这样一直到了四百年后，秦始皇一统天下。他又动了长生不老的心思。”
“而偏偏就在这时候，有了一个惊才艳艳的术士。据说这人叫公孙衍。他四处搜寻，挖掘前人的坟墓，把能找到的典籍残卷，全都找出来了，然后再结合自己的领悟，居然写成了四卷天书。”
“四卷天书？”我听到“天书”两个字，心里顿时一惊。因为我想起来，我的断剑里面，好像也刻了一部天书，只是不知道这部天书，是不是公孙衍写出来的那部天书。
“然后呢？天书在哪？”我问尼姑。
尼姑说：“公孙衍凭借这四部天书，已经修炼到了长生的境界。人得到长生之后，接下来想的自然就是富贵。不然的话，让你一辈子忍饥挨饿，就算是有长生也不愿意活着了。”
我点了点头。
尼姑继续说：“所以公孙衍带着天书，就去了咸阳，想要把天书献给秦始皇，给自己带来荣华富贵。”
“可是他忘了，六国虽灭，但是还有一些余孽存在。这些六国的旧臣当然不希望亲王获得长生，不然的话，他们复国的希望就太渺茫了。”
“与此同时还有一些术士，研究了一辈子长生，始终没有头绪，听说公孙衍身上有天书，也想要抢走。”
“然后呢？”我紧张的问。
“然后，在函谷关外爆发了一场大战。公孙衍的尸体被马踏成了肉泥，彻底死掉，而他的四部天书，也在大乱中毁灭了。”
我重重的拍了一下大腿，心想：“这些人太捣乱了。有两次长生的机会啊，都被他们给毁掉了。”
尼姑叹了口气：“典籍虽然毁掉了，但是公孙衍好歹还有一些门人。这些门人也听过师父的只言片语。也留下来了一些修行的法门。虽然从古至今，再也没有长生的人了，但是……谁知道呢？也许哪天就遇到一个天才，凭借这些法门，就修行到长生不了了。”
“那法门是什么？”我已经急得要抓耳挠腮了。
“法门很简单，天底下的道士都会，就是打坐练气，呼吸吐纳。”尼姑看着我说。
而我惊呆了：“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尼姑肯定的说。
“既然这么简单，为什么没有人成功？”
“一来，不是所有人资质都那么好。天下的聪明人很多，这些聪明人愿意为官做宰的占了十之八九，愿意出家修行的不到十分之一。所以……你看到的修行人，大多是脑筋不太好使得。”
我看着尼姑头上的帽子有点想笑，不知道她算不算是脑筋不好使的。
“二来，不是所有人都有这样的大毅力。有些人虽然出家了，但是放不下俗物。在庙里面争夺庙产，在庙外面争夺家产，身上戾气太重，怎么可能长生？”
我点了点头。
尼姑淡淡的说：“还有第三。也许有人已经修成了，但是他们没有露面罢了。有东周和秦初的两次大乱，已经足够修行人吸取教训了。谁也不想成为下一个公孙衍。毕竟长生可以让人不老，却不能让人刀枪不入。”
这时候，我心中一片空明，站起身来，向尼姑郑重得多：“多谢你了，今天听了你一番话，让我茅塞顿开。”
尼姑笑了笑，没有说话。
我坐在船上，心中激荡不已。我感觉自己就可以修成。或许每个人都有这样的想法，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与众不同的一个人。
无论这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既然得到了导引术，就要修行到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