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四个替身。可是这句话也可以换过来理解:我同时是另外四具石像的替身。
它们被杀了,被砍了,掉在地上摔碎了,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可是我心里却很恐惧,因为我总觉得很快就轮到我了。
五个蒲团,已经毁了两个,只剩下三个了。
我看着地上残破的石像,心里惴惴不安。其余的两个石人和我一模一样的表情。我看的心烦,因为他们完全是学我的。
“你到底在哪?”凭空传来一个幽幽的女声。这声音有点焦急:“胡异,到底哪一个才是你?”
我心中一动:“这个人是来救我的?没错,肯定没错,她打破了其他的石像,那我就自由了。”
“我在这里,这个是我。”我用尽了力气抬起手来:“我在这。”
我总算喊出这一嗓子来了,也意味着我有救了,自己都激动得热泪盈眶,可是那女声沉默了一会,有些无奈的说:“我还是不知道,哪个才是你。”
这时候我发现,其余的两个石像也举起手来了,动作表情和我一模一样。我几乎要破口大骂了。
这种事也不能怪那女生没有分辨能力,毕竟我们三个一模一样,任谁也分不出来。
我想了想,只好给她提建议:“这个阵法是你摆下来的吗?你把阵法破坏掉,也许就能分出来了。”
“不是我,我不懂这些。”那个女声叹了口气:“算了,一个一个试吧。”
“别啊。”我绝望的喊了一声,但是她再也不理我了。
我盘腿坐在地上,惴惴不安的等待着。忽然,有一团炙热的火焰靠近了我的后背。
我清楚地闻到了皮毛被烤焦的味道,后背传来了尖锐的疼痛。
完了,完了,这次轮到我死了。
我闭上眼睛,任由火焰将我包裹住了。我疼得呲牙咧嘴,忍不住小声呻吟。过了一会,前面传来啪的一声脆响,火焰消失了,那种疼痛也消失了。
我睁开眼睛,发现其中一具石像摔在地上了,整个表面都被火焰烤黑了。
看来这一次死的是它而不是我。不过那种感觉也太真实了,几乎就等于我自己死了一遍。
我擦了擦冷汗,觉得有点庆幸。
几秒钟后,我就不再庆幸了,因为新的一轮已经开始了。
这就像是有两个人在赌命,左轮手枪里装一颗子弹,然后轮流抵着太阳穴发射。
只剩下两个人了,我们面对着面,你盯着我,我盯着你。表情一模一样,像是在照镜子。
“怎么办?我实在分不出来,我不敢下手了。”那女声痛苦的说了一句,然后呜呜的哭出来了。
“其实,要分清楚真人和假人,是有办法的。”有另一个略微苍老的声音出现了。
“啊?有办法?是什么办法?”女声很惊喜的问了一句。
“办法很简单。从表面看,真人和假人已经没有区别了。但是如果把它们打碎了,真人的身体里面还是血肉,假人的身体里面还是石头。区分血肉和石头,不简单吗?”那声音很轻松。
我听完之后,却差点破口大骂:“这倒是能区分出来,可是区分完了我也已经死了。”只不过这话我只是在心里想了想而已,并没有说出来,不然的话,万一惹恼了那人,直接把我杀了怎么办?
怪就怪在,对面的石像也没有说出来。他现在怎么不学我说话了?
我好像发现一件事,这些石像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像我了。开始的时候,他们连想法和要说出口的话都区分不清楚,现在显然能够轻易做到了。
“不行,这样不行。我不止想要分辨真伪,还想把胡异救出来。”好在那女声不是个糊涂蛋,一针见血的指出了问题所在。
“哈哈,我当然知道你想要把人救出来。”那苍老的声音笑着说:“你可以找一把细细的钢丝锯。随便找个人试一下,如果锯不出血来,那人就是假的。直接杀了他,真的也就得救了。”
“有道理,有道理。”那女声拍了一下手掌,然后我感觉胳膊上一阵刺痛。看来她已经开始了。
我看了看对面的石人,他身上没有伤痕,又看了看我自己,石屑纷飞,看来女声这次选的人是我。
还好有那个老头在旁边出主意,不然的话,她再用刀斧砍过来,我这条命早就不在了。
钢丝锯越锯越深,我感觉越来越疼,可是到最后都没有出血。
我有点着急了:“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还不流血呢?”我有点惊恐地想:“该不会是我被同化的太严重了,整个胳膊都变成石头做的了吧?”
砰……一声闷响,我整个胳膊掉在了地上。断口整齐,光滑如镜。里面是石头,不是血肉。
“哈哈,我分出来啦,这个是石人。”随后,我感觉那女孩拿起来了一把大刀。
“别别别,你再锯一下脖子试试啊。”我大声的呐喊着,可是喊到一半,就有一阵冷风划过脖子。
听说刀快到一定程度,人根本感觉不到疼痛。我总算体会到这种传说中的感觉了。
像是有一阵风穿过了身体,然后世界就开始来回颠倒。我知道,不是世界在颠倒,是我的头掉了,它正在地上翻滚不休。
我看了一眼自己的脖腔,那里同样很光滑,是青色的石头,而不是红色的血肉。
我怎么变成石头了?我是什么时候变成石头的?
砰地一声,我的身体摔成了碎片。然后我看见最后一尊石像微笑着站起来了。
我闭上眼睛了,有点悲哀的想:“以后你们认识的那个胡异,不再是我了。”
我失去意识并没有多久,很快就醒过来了。
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这是一张有点破旧的铁床,银粉漆脱落了不少,露出黑铁锈。床上铺着床单,我就在床单上躺着。
我爬起来,看到一张熟悉的脸:林白荼和钱院长。
“我这是……我这是在哪?”我摸了摸自己的身体,柔软有弹性。嘿嘿,是血肉做的。
“胡大哥,你没事了?”林白荼惊喜的抬起头来,然后扑到我怀里,捏着我的脸说:“看来你的病真的好了,你不发疯了,变成正常人了。”
“我的病不是早就好了吗?”我嘀咕了一声,这才想起来,我的病好了之后,发生了太多的事,林白荼并不知道。
我轻轻咳嗽了两声,试探着问:“你们知不知道雕像的事?”
被困在那个阵法中的时候,我曾经听到过一个老人和一个女孩在说话。那老人的声音很陌生,我没有见到过,但是女孩的声音,有点像是林白荼。
果然,林白荼笑了笑:“你还记得那个阵法?没错,就是我把你从阵法中救出来的。”
“不对,不对。我记得不是这么回事。”我敲了敲脑袋:“我怎么记得,在阵法当中,我被人砍掉了脑袋?嗯……是先用钢丝锯锯断了胳膊,然后才砍掉了脑袋。”
林白荼笑嘻嘻的说:“其实不是这样的。”
她和钱院长解释了一番,我才大概明白了事情经过。
原来我们失踪的当天晚上,林白荼和钱院长就发现了。他们打了无数个电话,还报了警,四处寻找我们,不过一无所获。
这也很正常,鬼娘娘庙看起来就是一座破庙,实际上里面大有玄机,就算有警察误打误撞找到这里,也被尼姑一个障眼法轻松骗走了。
林白荼和钱院长忧心忡忡,遍寻不得的时候,忽然接到了小孙的电话,小孙说,他知道我在哪。
林白荼二话没说,开着豪车就把满身泥污的小孙接回来了。
林白荼急于知道我现在的情况,也没注意小孙脏兮兮的衣服,不过小孙还是挺在意的,坚持换了件衣服,洗了个澡,自认为打扮利索之后,才坐在了林白荼面前。
原来小孙被我鬼上身之后,并不是一点意识都没有。他昏昏沉沉的,像是做梦一样经历了很多次。等睡醒之后,这梦也不记得多少了。
但是就他提供的那些信息,也足以林白荼安排人手找我了。
他们先是找到了观音村,在张去病家发现我活动的痕迹,然后就开始在方圆几里之内拉网式排查。
这也就是林家有钱,换个其他的人,未必就能找得到。
林白荼已经忙了几天几夜,开着车在荒郊野外走了很久,终于支撑不住,把车停在路边睡着了。
在这期间,她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来到一间屋子里面。这屋子很小,完全是用石头砌成的。里面坐着很多个石人。
有一个白胡子老头站在林白荼身边,对她说:“胡异的魂魄被分成了五分。其中一分占了八成,另外四分合占两成。你要把石人全部打碎,才能把他的魂魄放出来。但是也有一个难题,这五个石人中,有一个是他的真身,如果把真身打坏了,他也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