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建宁王还有三天才回王府,苏安也自然落得清闲。接下来的这三天时间,得了王妃的口谕,李姝媛便彻底没了王府中那些条条框框的束缚,光明正大的带着苏安三人,在梁州各地逛了起来。
有两百王府铁骑护驾,每到一处,百姓皆自动让开。第一天,苏安去看的是钱塘江潮和白云观。站在钱塘江畔,那于天际连成一线的江水汹涌而来,声势浩大,蔚为壮观,苏安在这驻足了片刻,便感觉一股热血上涌,心潮澎湃。李姝媛和他说,这钱塘江潮,当属梁州一绝,每年不知有多少江湖刀客来这里悟刀,甚至有些仙家中人,也会被吸引而来。当年建宁王刚到梁州的时候,听说这钱塘江内有一条孽龙兴风作浪,后来恰巧有一位修为通天的仙家中人在此观潮,被那条孽龙搅了兴致,一怒之下便挥刀斩了那条孽龙,有了这层传说在,钱塘江便名声更甚,不管何年何月,都有大批的人慕名而来。
苏安对于什么仙人斩龙的故事不敢兴趣,只是觉得这江水涛涛不绝,于刀客来说,恰巧应合了练刀之人所求的那抹意境,对刀客来说,自然是个不小的诱惑。出了钱塘江,李姝媛便带着苏安去了白云观。对于白云观,苏安还是略有耳闻,听闻很久以前,这白云观只是一处不起眼的道观,道观中,仅有一老一幼两名道士,只不过旧历六年,大魏突发洪灾,饿殍遍野,大水淹了白云观,所有人都以为两人绝无幸免的时候,一道金光直冲霄汉,人们看到,金光中,有仙人做法,后第二天,洪水退去,这西北的大魏子民,方才捡了一条命。
故事传说,奇闻异事,李姝媛像是一本百科全书般向苏安讲述不停,苏安也就只当个故事听听,其中真实性不做考量,自古修士避世,尤其是那些修为通天的大能,更是基本上已断绝尘缘,这种事,当不得真。
第一日游遍了名山古川后,第二日,考虑到青莲白莲姐妹的喜好,苏安便不做那些附庸风雅之事,而是在这梁州大街,寻找着各式各样的当地美食。
有李姝媛引路,众人自然颇得尽兴。回来的时候,途径大名府,李姝媛邀请众人去当地颇有盛名的一家酱牛肉铺,去尝一尝这当地首屈一指特色美食。
李姝媛在一旁讲解说,这酱牛肉乃是梁州特产,当初魏王微服私访,来到梁州,其他的无特感觉,唯独对这酱牛肉独爱有佳,当时魏王向这老板讨要秘方,只是这老板把魏王是对手派来捣乱的贼人,当场便把魏王一行人轰了出去,要不是魏王仁慈,恐怕这不知天高地厚的酱铺老板,第二天就会被刑部砍了脑袋。当然,后来这老板知晓魏王的身份,自然也吓不轻,乖乖将秘方奉上,只是魏王没要,而且赐了一块牌匾,这梁州酱牛肉,自此便响誉天下。
苏安不嫌李姝媛啰嗦,只当是游玩路程中的解闷。等牛肉的时候,苏安看到远处有个乞丐,饥寒交迫,脸色铁青,看样子已经油灯尽枯。
天下从不缺穷人,不管是京都,梁州,亦或是富裕的江南,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事情,向来屡见不鲜。
看到那已经离死不远的乞丐,曾经也经历过这等悲惨遭遇的苏安,心生怜悯,正准备起身买点食物送予那乞丐,不过就在他正准备起身的时候,却看到一位小沙弥匆匆跑到那名老乞丐身旁,低头低语了几声,然后转身朝着对面不远处的包子铺跑去。
看着小和尚的打扮,苏安微微皱眉,感觉有些不对劲,倒是一旁的白莲看出了点门道,说:“佛门虽然派系众多,但哪有小和尚就能穿主持袈裟这等道理。况且,这和尚身上没有半点佛气,反倒是魔气,此起万魔窟的弟子,都要强上不少。”
没过多久,小和尚买了包子回来,可是那名乞丐却早已经魂归地府。小和尚愣在原地,手里拎着刚买的包子,双眼通红,似乎马上就要哭了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一位苦行僧打扮的老和尚从后方走出,满是复杂得看了小和尚一眼,然后握住乞丐得手,低声诵经。
小和尚将包子放在乞丐身旁,合掌默念。
这一切都被苏安看在眼中。
当年儒主说,道家避世求道,佛家盛世度人,唯有儒家,以教化苍生为生平大愿。
如今看来,也不尽然。
苏安心有所感,哪怕老板将酱牛肉端上来,苏安也只尝了一口,便觉得有些乏味,喃喃道:
“当年我和姐姐流落城外,也是如他这般。只是那个时候,那些所谓的书生才子看到我们,便远远躲开,唯恐有辱斯文,那些卜卦算命的道士,想来都是一些骗人钱财的江湖术士,算不得数,也只有城中那观音寺的和尚,愿意施舍些粥饭!当时我就想,什么济世救人的儒生,整天之乎者也说着大道理,却也未见天下好上半分,哪有观音寺中,那些偶尔还会贪点香火钱的秃驴,要来的可爱。”
李姝媛低头默语:“伸手低头皆是禅!”
苏安哈哈一笑,道:“我去会会那两名道友!”
苏安起身缓缓向那两名和尚走去,白莲方才所说的那小沙弥身上的魔气,苏安全未放在心上。
走近了,苏安便听见那小和尚在对那老和尚喃喃自语:“慧能师父,这什么地龙仙器我都不在乎,我只想问,是不是真的走遍了天下,看尽了人世疾苦,就能立地成佛。”
那面容枯槁的老和尚,嘴角明显抽了抽,微微躬身,万般无奈道:“老祖宗,你可就不要再为难贫僧了,还是乖乖回去吧,要是万魔窟宗主知道我把他儿子拐到了梁州,他还不得和我小雷音寺拼命。”
小沙弥一撇嘴,哼道:“我不,夫子说过,有教无类,佛祖说过,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既然我想成佛,你们又何必纠结于我的出生,我想我爹会同意的!”
老和尚脸色急剧变了数道色彩,终于长叹一声,不再言语。
一旁的苏安,听到这惊人的对话,顿时目瞪口呆。
这貌不惊人的找和尚,竟是万魔窟少主。
堂堂万魔窟少主,竟然想立地成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