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弱的惨叫声细不可闻,但在这一片死寂,针落可闻的深夜,却恍若九天惊雷一般,轰然炸响。
那名抱着朴刀打瞌睡的护卫顿时醒了过来,猛然回头,先前还和他扯皮子吹牛的兄弟,此时此刻却已经倒在血泊中,一根深褐色的箭矢几乎将他的整个胸膛贯穿,纯白的箭翎裸露在外,微微颤动,粘留的几滴血珠,在这死寂而又肃杀的夜晚,显得异常骇人。
“敌袭!”
“立盾!”
“保护霍小姐!”
龙门镖局不魁是经验丰富的江湖老手,一瞬间,十几处帐篷豁然打开,身着红色软甲的护卫如同豹子一般从帐篷中迅速冲出,短短不到十秒的时间内,所有人已经呈半弧形将,迅速将整个营地以霍姑娘的帐篷为中心点,龟缩起来。
嗖!嗖!嗖!嗖!
无数箭矢,如暴雨一般从三峡道两侧的密林深处抛射而出,簌簌作响,黑暗中看不清箭矢的身形,入耳之中,竟是箭矢刺入泥地,穿破货车发出的沉闷之声,听起来异常恐怖。
箭雨之下,经验老道的护卫几乎是不约而同,合力将所有货车全部推倒,在那此起彼伏的焦急呼喊声和喊叫布防的命令中,所有的货车成功被护卫聚在一起,如同盾牌一样,起到防御的作用。
咄!咄!咄!咄!
羽箭狠狠插入木质的货车上,发出如同战鼓般沉闷的声音,在这密密麻麻如同狂风暴雨一般的箭矢中,几乎是一瞬间,所有的货车上尽皆被箭矢覆盖,伴随着密集而疯狂的撞击声中,时不时有一两根羽箭透过货车的缝隙射中护卫,护卫一声闷哼,鲜血瞬间将软甲内的布衣浸透,空气中的血腥气息又浓郁了几分。
“怎么回事?”
衣裳凌乱的霍姑娘从帐篷中冲了出来,突遭事故的她别说是穿好衣服梳妆打扮,就连那从来没有离开过她脸庞的丝巾都没来的急带上,一张布满如同蚯蚓一般恐怖伤疤的脸庞,正好落入刚刚从帐篷中出来的苏安眼中,让苏安悚然一惊。
“霍姑娘,你的脸!”
青莲白莲顿时捂着嘴惊呼出声,灵气四溢的双眸中,尽是震惊和惋惜。
她们姐妹一直以为,霍姑娘戴着丝巾,和苏安让她们女扮男装是一个道理。女子出家行走江湖,最忌讳的就是因自己的容貌而引起那些心有歹意的匪徒觊觎,然而她们都没想到,霍姑娘之所以将自己的脸遮住,却是这种原因。
听到青莲白莲姐妹的叫声,再看到苏安眼中的惊讶,霍姑娘微微一愣,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终于意识道自己没有将面纱带上。
回头,两侧山林内,箭雨呼啸,黑暗中的人影若隐若现,这位一路走来,始终没有流露出半分女儿家应有姿态的霍姑娘,终于身形一颤,眼中露出一死悲怆,一丝决然。
“抱歉,吓着你们了!”
苏安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瞬间恢复平静。看着霍飞燕脸上那还隐隐有几分本是美人的轮廓,苏安叹息一声,心中情不自禁涌起几分同情。
俗话说的好,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可是若是女子没了容貌,那苟活于世,那和行尸走肉,又有什么区别。
“是遇到强盗了吗?”苏安开口问道。
低头看着始终一脸平静的苏安和他的护卫二人,一向对苏安不假辞色的霍飞燕,眼中涌起一抹异色,苦笑道:“我倒希望是强盗,如果是那样,只需花费些钱财,这场劫难很快就会过去,可惜,并不是!”
苏安神色一凝,问道:“霍姑娘莫不是有什么仇家?”
“仇家!”
听到苏安这句话,霍飞燕微微一愣,似乎想起了什么,双眸之中,涌起一抹狰狞,在她那张宛如魔鬼的脸蛋衬托下,煞是骇人。
“我霍家向来与人为善,不管是市井摊贩,还是巨商同行,我霍氏一族从来不轻易得罪。可惜老天无眼,贼寇横行,硬是要逼的我霍家家破人亡,方才罢休!”
见着她如此神色,苏安心神微动,也就没有继续打破砂锅问到底,冒昧揭开别人的伤疤。不过从这寥寥数语中,苏安大致也能猜到,这霍飞燕的家族应是有什么东西被别的势力惦记上了,要不然不会如此大动周折,甚至还动了一名修道者。
抬头淡淡凝视前方,从那漆黑一片的密林中,苏安清晰的感觉到有一股阴暗鬼魅的气息若隐若现,无需试探,定是一名修道者无疑。
“公子,要出手吗!”身旁的青莲出声问道,眼中闪烁着跃跃欲试的神色。
苏安摇摇头,道:“不急,凡人的争斗,我们贸然插手不合规矩,等那只藏在暗中的老鼠现身,我们便动手!”
“知道了,公子!”青莲白莲同时点头,随苏安一起,慢慢退入后方被护卫保护起来的仆人中。
密集的箭雨依旧如倾盆暴雨倾泄而下,不过有货车作为盾牌,箭雨看似恐怖,实际上却并没有对商队造成多大的伤害,三轮齐射过后,藏于林中的人似乎意识到这样攻击只是徒增消耗,箭雨渐渐停歇,紧接着,一团橘黄色的火焰,从林中陡然亮了起来。
第一团火把亮起,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在所有人绝望的目光中,漆黑的密林仿佛战场上燃起的烽火,一个接着一个,顷刻间,整个三峡道口被照的亮如白昼。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密林之中,人影幢幢,无数身着各色服装的草莽匪徒分立于密林两侧,手中拿着各种奇形怪状的武器,粗略看去,差不多有五百多人。
领头的两人大大咧咧站在队伍的最外侧,一人身高九尺,体壮如牛,肩膀上扛了一条漆黑沉重的铁链,眉眼处,一道暗红色的伤疤,如同扭曲的小蛇一般,自上而下,横贯了他整张脸颊,端是狰狞恐怖。第二人,又矮又瘦,尖嘴胡腮,手中提着一把如羚羊角一般的弯刀,鹰鹫的目光慢慢扫过下方所有人,象极了草原上紧盯猎物的那只饿狼。
“蟒牛山的虎大王,黑风寨的大当家,曹某人何德何能,能让两位亲自出马,不知要多少银两,两位当家愿意才放我们一条生路!”
走出货车,龙门镖局的当家人曹格满脸凝重,冲站在林外的那两个山匪头子微微抱拳,大声道。
“曹镖头言重了!”
那位身材矮小的黑风寨大当家“桀桀”一笑,如同毒舌般的舌头舔了舔嘴唇,眼中闪过一丝嗜血的神色。
“今日我们来,可不是过来要钱的,曹镖头,要怪,就怪你你时运不济,接了霍家这这趟镖吧!”
曹格心中顿时一沉,回头看了霍飞燕一眼,眼中闪过几丝挣扎之色,最终归于平静。
“小女子斗胆问一句,究竟是什么人,要致我霍家于死地,我霍飞燕,就算是死,也要死个明白。”霍飞燕从人群中走出,目光紧紧盯着前方那两个样貌狰狞的山匪,神色平静,丝毫没有半分恐慌的模样。
听着霍飞燕的话,那位黑风寨大当家咧嘴一笑,森然道:“小丫头,你心里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霍飞燕眼神顿时一变,柔弱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仿佛终于是确定了般,咬牙切齿的念出那三个字:“将军府!”
一暮暮往事渐渐浮上脑海,霍飞燕强忍着噙在眼中的泪水,似乎在做最后的挣扎。
“将军府能给你们的,我霍家双倍献上,如此,两位大王能不能放我们一条生路,我霍家,定感激不尽!”
听着霍飞燕这番话,那黑风寨大当家只是摇了摇头,微微笑道:“霍姑娘,你以为我们黑风寨和蟒牛山,会为了区区一个霍家,而得罪权势滔天的将军府。莫说是双倍,就算你把你们霍家全部财产双手奉上,我也不敢接这烫手的山芋,老老实实上路吧,我保证下刀快一点,不会有任何痛苦的!”
“老鼠,废什么话,赶快动手,否则迟则生变!”那位始终一言不发得大汉似乎受不了这一直絮絮叨叨的黑风寨大当家,催促道。
“也好!”
长相如同一直大老鼠般的山匪头子点了点头,然后右手轻轻一挥,低声喝道:“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