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之大,如苏安这般后天武夫的不是没有,反而在整个浩如云海的修道者中,占了起码一半以上,不同于那些基本上算是打娘胎便开始修炼悟道的人来说,后天武夫总归少了太多机缘造化,因此自古以来,太多的后天武夫终其一生都困于一隅,原地踏步,不是局限于资质,只是少了那份玄之又玄的巧合和顿悟。苏安是幸运的,枯坐四日不得寸进,却在见那毒蛇捕猎的刹那,心有所感,竟懵懂之中,摸到了一丝剑道的门槛。
第五日,竹海中。
苏安单手持剑,安然静立,陡然睁开双眼,不见手动,只有一道绿色幻影,片刻后,前方三百颗翠竹应声而断。
第八日,秋水背于身后,不见剑动,却有四百颗翠竹轰然倒地。
……
三生竹海中,苏安夜以继日不知疲倦得练着,从最初的三十根,慢慢到三百,四百,五百……虽徐东黎说一剑斩去千根翠竹当初窥门径,但看着眼前尽皆折断的五百六十一根竹子,苏安心中却是无比满足,毕竟模糊之中,他已经摸到了自己的剑道一角,虽依旧云里雾里,但比起刚开始那般毫无头绪,总归要好上太多,一剑断千竹万竹,也只是时间问题。
第十日,苏安不知疲倦的挥出一剑又一剑,直到精疲力尽倒地不起。休息片刻,等体力恢复几分后,感觉有腹中饥饿的苏安便捉了两只竹鼠,剥干洗尽后架火烤了起来。烤完正准备吃的时候,苏安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吞咽口水的声音,苏安心中杀机顿时,猛然回头,只见一穿着貌似是用叶子做的衣服的小女孩,瞪大了眼睛,紧紧盯着他手中的烤竹鼠,嘴角挂着一丝晶莹。
“你是谁?”
苏安大声质问,那如同瓷娃娃的小女孩被这一声大喝吓了一跳,扭头就跑,苏安迟疑片刻,便追了上去,谁料那小女孩样子看起来貌似只有五六岁的模样,跑起来竟快的连影子都看不见,苏安拼了老命追到接近竹林深处边缘,但到那的时候,小女孩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回到原来的地方,苏安一边吃着烤肉,心中疑窦丛生。
按道理来说,这三生竹海内除了他外,应该就没有第二个人,就算是送辟谷丹的,也应是凌晨才来,可现在已经接近黄昏,排除送辟谷丹的人,苏安实在想不出,这个小女孩究竟是从哪冒出来的。
想了一会儿,苏安便将此事放到一旁,毕竟只是个小孩子,从她身上苏安也没察觉到有任何恶意,苏安也就没有想太多,只当应是他某个师兄的莲花奴跑到竹海来玩罢了。
回到屋内,苏安躺在床上想了一宿,脑海中不断冒出他在藏经阁中看到的那些寻常剑招,虽说天下剑法,殊途同归,但苏安的剑道却是走的“诡”字,诡字一道,至繁至简,讲究的是无声无息宛如鬼魅,快如龙卷势若雷霆,这其中变化太多,出招太多,苏安愣是想破了脑袋,也没能勾勒出什么一招半式,好在苏安是个颇有自知之明的性子,既然想不出,苏安也就没有强逼着自己,没有剑招就没有剑招,样子虽然难看,但是只要能杀人,那就够了。
第二天,苏安照旧练至精疲力尽,抓了两只竹鼠,等烤完后,回头一看,那个一身绿叶包裹,如同妖精一般的小萝莉准时出现在他身后,一双翠绿色的大眼睛紧紧盯着苏安手中的竹鼠,喉咙鼓动,似乎在吞咽口水。
苏安微微一笑,便向那小女孩挥挥手,说:“一起过来吃吧!”
可惜苏安说完后,那小萝莉却没有半分动静,只是眼中,露出了几分挣扎的神色。苏安无奈,只好将另外一只竹鼠丢了过去,那小萝莉顿时如猎豹一般猛扑而出,一把抓住烤竹鼠,三下五除二,在苏安目瞪口呆的目光中,将最后一根骨头塞进嘴里嚼碎咽下,然后冲苏安羞涩一笑,转身消失再林海中。
接下来的这几天,每当苏安练剑结束准备吃烤竹鼠的时候,这小女孩总会准时出现。心中已经知道这小萝莉的目标是这烤竹鼠,苏安每天便多烤了两只,一天天下来,那小萝莉貌似放下了对苏安的警惕,一开始只是远远躲着吃,渐渐的,也愿意跑到苏安旁边,陪苏安一起吃。
在这段相处的过程中,苏安偶尔向小女孩问起过她的名字,她的来历,只不过小女孩始终一言不发,搞到最后,苏安只能以为她是个哑巴,不能说话。心中带着几分怜惜,也因枯燥的修炼岁月中多了一个陪伴的人,再加上年龄很小,还是个哑巴,苏安在心中憋了一辈子的话,总算是有了一个人可以毫无顾忌的倾诉。
十六年前那场大雪,六年前那个雨夜,还有问心湖畔那道紫色天雷。
白狼,白龙甲,洛千秋,苏嫣然,马大虎,杨玉环……
每一个人,都是一个故事,那些温馨的,痛苦的,惨烈的,寂静的往事,苏安便对着身旁似乎只关心手中食物的女孩轻声低语,娓娓道来。偶尔低头,见着小女孩面无表情,苏安便微微一笑,毫不在意,只是他不知道的是,每当他抬头闭眼追忆往事的时候,小女孩吃东西的动作便会突然变得奇慢无比,翠绿的瞳孔中光晕流转,似有暗流汹涌。
第二十日清晨,苏安照旧来到老地方,当他凝神静气准备练剑的时候,那一身绿叶包裹的小女孩,不知何时出现在他面前,神色平静,默默注视着苏安良久,喃喃道:“你使剑?”
声音清脆,恍若铃铛晃动。
苏安一脸惊讶的盯着小女孩,惊道:“原来你不是哑巴!”
小女孩撇了撇嘴,在苏安瞠目结舌的目光中,右手一挥,一根如胳膊粗壮的竹子应声而断,而后天空恍若有无数无形剑气肆意纵横,那长约近百米的竹子瞬间支离破碎,最后变成一把竹剑,握在小女孩手中。
女孩单手持剑,直视前方,淡然道:“你剑道虽初具雏形,但空有意而无形,终究不过空中楼阁,根基浅薄。这阿鼻三剑是我观你这几日竹海练剑,特意为你所创,算是这段时间来受你款待的人情吧!”
苏安翻了翻白眼,鬼相信这还没他腿高的小萝莉非但会使剑,而且会自创剑招。
下一刻。
竹海之中,气机骤变。
一道绝有仅有的气势冲天而起,这一刹那,整个三生竹海的竹子,竟全部剧烈颤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