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奢靡的燕京,依旧纸醉金迷,王府寿宴结束后,街头巷道,男女老少,他们口中的谈资,全部都是这闽南王寿宴上来了多少豪门高官,有多少种奇珍佳肴,至于死了个籍籍无名的少女,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关心。
老头子仿佛一下子又老了十岁,原本还算红润的脸庞变得苍白一片,黯淡无光,就像是已经病入膏肓的将死之人一般。
将小环下葬后,老人拉着年轻乞丐坐在夜晚的山岗上。穷苦了一辈子的老乞丐将珍藏多面的“女儿红”拿了出来,猛地灌了一大口,然后扔给年轻乞丐,双眼微红,抬头仰望苍穹,喃喃说:
“年青人,小环遇见你后,大概是这一辈子最开心的一段时光了。我早就看出来了,那丫头对你有意思,只是你心气高,看不上我家丫头。其实我早就知道,你不是个普通人,早晚有一天会离开这儿的。我之所以对你那么好,其实也就是想撮合你和我家丫头,让我家丫头傍上你棵大树,好快快乐乐,过完下半辈子。这点小算计,我想是逃不出你的眼睛的,只不过我这老头子一辈子没骗过人,要是不说出来,心里总觉得不好受,像压了一块大石头,到死都不得劲!”
年轻乞丐嘴唇微微颤抖,似乎想说什么,话却憋在胸口,怎么说都说不出来。
老头子转头看着年轻乞丐,突然说了一句话,声音低沉,像是托孤:“有件事我想拜托你,我手下的这些小兔崽子性子偏激,我怕他们做出什么傻事,还劳烦你给我看着点!”
年轻乞丐点点头,说道:“好!”
老头子放松一笑,双手枕着脑袋,靠着草地缓缓躺了下来,轻声低语:“那我就放心了!”
第二天凌晨,有个老乞丐摸着山路跑到衙门面前击鼓鸣冤,那位衣冠楚楚的张大人听到老乞丐状告闽南王府草菅人命后,吓的连门都没开。老乞丐见衙门不开门,就跪在门口磕头,整整磕了三个时辰,硬生生磕死在衙门门口的石阶上。
第二天,招春楼中,基本上所有的杂役全部人间蒸发,有人说是怨鬼索命,招春楼的老鸨,硬生生吓成了疯子。
离破庙不远处的草地上,是小环的土坟。在坟旁,那些招春楼中消失的杂役全部被五花大绑跪在小环的坟前,一字排开。
年轻的乞丐站在前方,抬头仰望苍穹,这位素来沉默寡言,性子温和的年青人,仿佛变了个人般,神色冰冷肃穆,浑身上下杀气腾腾,站在他身后的众多小乞丐,战战兢兢,噤若寒蝉。
在他前方,那些被塞住嘴的杂役,看着眼前这个他们曾经无比熟悉的面孔,眼中是无穷无尽的恐惧。
年轻乞丐右手一挥,一把锃亮的大刀扔到一位年纪最大的乞丐面前。年轻乞丐转头死死盯着身后的这位大男孩,神色狰狞,低沉道:“把刀捡起来,然后到前面随便挑一个,给我砍了他的脑袋!”
大男孩脸色苍白如纸,一动不动。
年轻乞丐眉头一皱,喝道:“还愣着干嘛!”
大男孩身子一抖,吓得几乎快哭出来。他颤颤巍巍的捡起大刀,走到一个杂役面前,手中的刀高高举起,却终究没有勇气砍下去。
“废物!”
见到这一幕,年轻乞丐勃然大怒,一把将刀从男孩手中抢出来,然后将他推开,大步走到那名杂役面前,神色冰冷,一刀挥下。
那名杂役的身体,从眉心处缓缓裂成两半,内脏流了一地。
年轻乞丐提着大刀,浑身是血,站在杂役的尸体面前,转身看着所有小乞丐,沉声道:
“这些人,是招春楼的杂事处的杂役。当初我在招春楼做事的时候,就是这些人整天欺我打我,为了保护我,小环就天天和这些人吵架,最后得罪了他们,这些杂役,就经常再背地里使小手段,小环不知道因为他们,被招春楼责罚了多少次。
后来小环死了,他们非但没有怀有一丝一毫的愧疚之心,反而散布谣言,说小环是因为偷王府的东西,被王府的下人失手打死的。你们都了解你们小环姐姐的,她可能偷东西吗?不可能!你们说,这样的人,该不该杀?”
所有的小乞丐眼睛渐渐变得通红,没了恐惧,没了害怕,唯一的,只有无穷无尽的愤怒和仇恨。
像是被逼急了的饿狼!
“杀!”
年轻乞丐大声吼了一句。
那位大男孩一把夺过年轻乞丐手中的刀,嘶吼着朝那些杂役冲了过去。他刚刚动身,所有的小乞丐便紧随其后,嚎叫着扑向前方所有人,刹那间,鲜血染红了小环的坟头。
年轻乞丐轻轻笑着,怔怔看着那简陋得墓碑,看着那个连姓氏都没有的孤坟,喃喃道:
“下辈子投个好人家,这一辈子,我会让所有人,替你陪葬!”
……
一道白虹从苍穹悍然射下,年轻的乞丐微微抬头,一柄流光溢彩的仙剑破开云层,如同流星一般坠落大地,“铮”的一声,插在他身前,剑身微颤。
剑名“太上忘情”,乃当年剑仙李太白的本命仙剑。
年轻乞丐微微一愣,然后伸手握住剑柄,一刹那,一个面带笑容,灿若桃花的小女孩,在他脑海中浮现。
“喂,练剑的,你说你老老实实当我的男人多好,非要去外面闯荡,你看你看,受委屈了吧!罢了罢了,男儿志在四方,我这后宫之主,就老老实实当那个“成功男人背后的女人吧”,这把剑就给你了,给我好好用它,可别再被人欺负了!”
年轻乞丐微微一笑,笑中带泪。
刹那间,灵力冲破了最后一道关卡,恍若决堤的江水,汹涌澎湃,不可阻挡。
凝气结丹。
是货真价实的结丹境!
年轻乞丐伸手抹去了眼角的泪水,在他前方,小乞丐们安安静静的站在一起,每个人身上,都粘满了滚烫的鲜血,在他们身后,是遍地尸体,宛若阿鼻地狱。
年轻乞丐点点头,满意道:“很好,接下来,我要去杀人,有谁愿意陪我一起去的,现在站出来!”
所有小乞丐,齐齐向前,踏出一步。
……
名誉燕京的招春楼外,一具具几乎不成人形得尸体被挂在门口,十几名衣衫褴褛的乞丐站在门口,目光如狼,紧紧盯着路上围观的百姓,如同嗜血的野兽。
招春楼楼顶的屋檐上,躺着一位年青人,旁边,放着一把平平无奇的铁剑。
那位名冠燕京的纳兰姑娘已经被这人一剑刺死了,临死前,这位年轻人对当着所有人的面,对她说了一句话。
“既然小环因你而死,那么你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世上,黄泉路上太孤单了,请你去陪她吧!”
这位情棋书画皆为一绝的招春楼头牌,含泪点头,死而瞑目。
年轻乞丐微微抬头,遥望远方。
那精致奢华,气势磅礴的闽南王府上,无数人马正在集结,整装待发,杀气腾腾。
年轻乞丐只是微微一笑,神色平静。
他缓缓起身,像是一只沉睡的猛虎,张开了獠牙。
小环啊,我还没告诉你我的名字,你怎么就死了呢!
我吧,是钦天宫的一名杂役!
是莲花洞第七子!
我叫苏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