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仁甲目前正在某个小衙门口下属的基层所站混日子,简单说就是一个专门负责跑腿、传话、写报告的办事员游离在体制最靠边角落的小角色,属于事业编制连公务员都算不上,一个月拿一千六百块工资仅超过最低工资标准一百块。
按理凭借他的小聪明不应该混成这样,可惜学习上一塌糊涂,虽然高中时候拼命追赶可是高考也只是勉强考上了一个三流的专科院校,当年选修专业不看毕业证自己都想不起来。毕业后,正好赶上岭河市机构改革面向社会招考事业编制的办事员,便抱着试试的态度报名参加了。
考试那天,陆母连夜给家里请了一尊佛,是起早烧香,在佛祖面前念叨了一早上。陆仁甲也带着满肚子虔诚,诚信没诚意地给佛爷上了三柱香,只是离开的时候习惯性的从供桌上顺手拿了一个苹果。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一次挑战铁饭碗的机会,凭老陆家的本事能把他弄到货场扛大包就不错了。
不知道是佛爷真的保佑了,还是路人甲超水平发挥,又或者是对手实在太弱了,这家伙居然考取了第二的成绩,好歹也是吃国家饭的工作,虽然在录取的十二个人里他被分配的地方最清苦,但是这家伙还是踌躇满志,心想凭自己的本事,怎么也能在仕途上好好闯荡一番。给老陆家光宗耀祖。
可惜官场这种地方进去难,想混的好更难,既没背景没钞票,想要靠本事往上窜更是难上加难。所以快十年了他仍然还在当初报道的那个小办公室里混吃等死。不过这么多年下来他竟然仍没有被精简分流下去,已经证明他确实有些能耐了,毕竟这份铁饭碗工作当初跟中彩票得来的一样,为了老娘每天上香的那尊佛像,他也得坚持。好在除了对象不太容易找外,其它方面他倒是真不太在乎,一天活得乐呵就行。
多年的老同学好哥儿们见了面,酒也喝了好几天,饭也吃了好几顿。面对林晓峰一次又一次苦口婆心般的狂轰滥炸,陆仁甲才发现小林子这次算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要把自己拉下水。小林子的态度怎么样他倒无所谓,不过经过这些天的腐败,他发现自己堕落了居然对这种纸醉金迷腐朽的资本家生活犯了红眼病。
要说自己现在的工作,虽然挣的少了点儿,可也好歹是份正式工作,而且是为人民服务的公职人员说出去多好听啊。去林晓峰那,赚的钱再多那也就是一个受资本家剥削的苦逼打工崽,这面子问题也不得不考虑啊。
林晓峰无耐下只好打出了悲情牌,把自己小未婚妻的事添油加醋地告诉了陆仁甲,那脸上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完完全全不要脸地把自己描绘成了深受封建家庭包办婚姻迫害的苦情青年,就指望陆仁甲这位救苦救难的红太阳来解放了。
“既然,你这么不情愿这门婚事那就逃婚呗,我还就不信了凭你林大少平时吃喝玩乐的钱都比我们小老百姓的好几辈的家底多,到哪还能饿死喽!为啥非得把小爷拉下水整这里外不是人的勾当?没听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嘛。再说咱俩往那一战这条件都在那摆着呢,你是高帅富,一表人渣。我呢?矮挫穷,一身肥肉。这种情况下我要想成功施展美男计,顺利把你那个小魔女勾搭走,那得是多高难度的任务啊,再说……”
“停!”林晓峰一把打断陆仁甲摇头晃脑的唠叨:“拜托……我只是让你帮我管理公司,别让那个小丫头看低我,不至于将来变成吃软饭的让别人笑话,谁说让你勾搭走了,你倒是想,那可是我老婆!我碗里的菜,想什么呢你。说吧你还想加什么条件?”
林晓峰太了解陆仁甲这个贱人了,这家伙要是真拒绝,就会岔开话题专心对付盘中餐,能让他这顿叨叨,那就是动心了。不怕他动心,就怕他不干,动心就有门。
陆仁甲愣了一下,他才发现自己居然没有第一时间态度明确地拒绝,难道真的是赚的太少了让自己这颗甘于贫苦的心动摇了?或者一个人冷被窝睡太久了,也向往起那种有房有车有老婆的人生?
“吃软饭不好吗?我的终极理想就是吃软饭,不用干活有人养活还能暖被窝……你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啊,吃着山珍海味还挑肥拣瘦……能给我配个女秘书吗?年龄要二十的,不超过三十的也行,要长的带劲、苗条,要白!最重要的是未婚……”
“滚!太不要脸了你丫的,要对象自己找去!月薪一万六,五险一金外加车辆油补,这样你要是还划拉不着你朋友,你就可以死去了。”林晓峰一口干了杯里的酒,斩钉截铁地盯着陆仁甲,今天这事就得定下来,这孙子有名的墙头草,可不能让他再犹犹豫豫了。
“车辆油补?还给配车!”一道亮晶晶的口水顺着陆仁甲的嘴角流了下来。
林晓峰眯了眯眼睛:“配车我说的不算得我爸发话,不过有事你可以用我的车。”
“……不用我加油吧……”
林晓峰给的条件实在是让奸人甲感到纠结,工资足足是目前的十倍,那就是一万六啊!天良啊!这才是奸人甲应该有的身价嘛,要不看在钱的份上答应了?反正不就是给林大少当当狗腿子嘛,给谁当不是当呢。
这一夜,陆仁甲就没怎么睡着觉,满脑子都是一个月挣一万多块钱该怎么花,直到天亮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吃油条喝豆浆,喝一碗倒一碗;开着宝马掏粪坑,装一瓢倒一票……
第二天早上,陆仁甲早早跑到早市要了两碗豆浆,三根油条,考虑到劳动人民的优良传统两碗豆浆都喝了,又来了一碗豆腐脑。见老娘很困惑地看着自己,冷不丁问了一句:“我滴亲娘啊,你说这都开宝马了为啥还要掏粪坑呢?”吓得他老娘连忙又跑到佛爷面前上了一炷香,这孩子不会是光棍太久犯傻了吧,求佛爷快保佑他找个媳妇吧,要求不高女的就行。
林晓峰满面春风地开车拉陆仁甲办了离职手续,那个主管的小头头脸上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吭哧了半天答应他尽快把手续报上去,最后却唱起了官腔,说是在上级正式批准前陆仁甲还要专心工作,特别是手头的工作一定要高质量尽快完成,这么多年的老同志一定要站好最后一班岗,给其余同志做好表率,领导会考虑适当给他报一些加班补助什么的,这私企总归跟不上铁饭碗,要是将来有机会再回来组织上还会一如既往地信任他,帮助他。
陆仁甲笑眯眯看着这位当年考了倒数第一,挖门凿洞混进单位最后却成为自己领导的四眼仔,趴在他面前小声说:“你大爷的!自己干吧,小爷现在一个月一万六,不差你那点儿加班费。”顺手指了指那边等着的林晓峰,“瞧见没?我司机!司机都穿阿玛尼,够骚包吧。”
小人得志完了,就要慷慨大度一点,陆仁甲混机关除了干活利索,人缘也相当不错。调戏完了跟自己唱官腔搞不清状况的四眼仔,吆五喝六地把一群喝茶水,看报纸上网聊天的家伙们聚到一起。让林晓峰掏腰包找了间大馆子狠狠撮了一顿告别饭,席间搂着四眼仔称兄道弟。人呐,好坏不能忘本,指不定什么时候谁又能求到谁,所以得意莫猖狂,小心驶得万年船。
林晓峰开着车把晕晕乎乎的陆仁甲送回家,告诉他这几天好好休息不忙着上班。自己还要回省城一趟,这接班前还有不少事,虽然是自己家的买卖这里也有一些拿干股的股东,老爷子当董事长,自己做总经理,这法人手续啥的也要变更。还有就是……
就是关于陆仁甲的事,一直也没跟老爷子说,就等着这边定下来了马上跟老爷子商量,放心都是咱自己家的事就招呼一声。
陆仁甲美美喝到肚子里的那几瓶酒差点儿全喷出来,“你妹的!你刨我呐!你没跟你家老头商量好,就让我办了离职手续?要是你家那个混黑社会的老爷子不同意,小爷岂不成了待业青年?你又不是不知道小时候那老爷子一看到我就斜楞眼珠子,就认为你这好青年是被我给带坏的,我为你背了多少黑锅你知不知道!我可告诉你要是这事真整黄了,小爷天天上你们家矿上偷媒去!偷黄你丫的!”
没搭理他的酒疯,林晓峰就在那嘿嘿嘿地笑。
你妹的,那年把你考上大学的事告诉老爷子,不知道老爷子多高兴。一个劲说错怪了你,当初还以为你把我带坏了,原来是我耽误了你。狗屁你要想不学习谁能管的了你,这个黑锅我都替你背了多少年了,老爷子还给你家随了一千块钱份子钱呢,你都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