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褐色的土堆的到处都是，两根窄窄的铁轨的末端被大量巨石和土吞没，足有一百多米高的山塌掉差不多一半，原来的圆锥状山包变成了一柄粗制滥造的锄头，立在那里，苍凉，在绿树遮天蔽日的丛林里显出一抹别样的美。
山上还不时有落石，所以围过来的人都离得远远的，有一辆矿车一半被埋住，另外一半露在外面，隐约可以看到一只带着血污的手还扒在上面。
麦加恩想跑掉，却没有通知还在干活的矿工，摆明了是想把他们辛苦一年的工钱一块克扣掉，然而就算他这么干了，也没人敢有意见，那些拿枪的人在李豆面前弱的连鸡都不如，在这些工人面前，则是冷血可怕的存在。
但是现在，面对半人为半天然的灾难，谁都没有办法。
察猜小跑着过去，东找西找的，抓起一块石头，在鼻子底下闻了闻，刚要站起来，山上就落下一块石头，滚了十几米就弹起来，朝着他砸下来。
呼啸而起的石头速度极快，察猜跟只敏捷的豹子一样斜着飞出，左脚为轴几乎转了个九十度的直角，弹起以后窜出四五米。
“轰……”
石头极不甘心地落地，被地上的淤泥死死缠住，无力地滚了几下，停住了。
“是开矿用的硝铵炸药，”察猜像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来到李豆身边，把石头递给他，“矿洞的确是被这东西炸掉的。”
“那就是人出了问题，”李豆冷着脸，向后退，再转身已经把失魂落魄的麦加恩打倒在地，再薅起来，“麦加恩！你欠我个矿场！告诉我这是谁干的？”
“在那里，”有人指给他看。
被埋到一半的手像在嘲笑这些自以为强大的人，你们能拿一个死人怎么办呢？
“搞事情？”李豆轻声细语，没人听得明白他在说什么，他就这么走出人群，扔掉手里的石头，拍拍手，从兜里掏出一叠米远，扬了扬，“我想找乌柞木，谁知道在哪儿？”
跟矿场爆炸的事完全无关的要求让在场的工人和士兵都有点儿不知所措，面面相觑地谁也不开口。
李豆又重复了一遍，这回用的是他刚勉强学会的当地方言。
一只手迟疑不定地举起来，上面还带着没干的泥水，众人不由得让开，露出那只手的主人，一个瘦小枯干的人，牛一样的大眼睛嵌在一张小脸上，四肢和身体都枯干的像是随风就倒，粗糙的大手上裂痕和伤口遍布，伤口里有黑黄色的污泥，随时都要倒地毙命的样子。
李豆把目光投向他，“你知道？”
“是的，先生，”这个人两只大眼睛贪婪地盯着李豆手里的钱，“我叫乌布，乌柞木一般不会在有人的地方生长，因为它的根系里含有毒素，庄稼无法生长，牲畜吃了附近的植物都会死，但是它对土质很挑剔，村庄边上，人多的地方一般不会长。”
“带我去，这些就是你的，还有额外的报酬给你，”李豆把手里的钱塞到他手上，眼中寒光大盛，“找不到，这些钱就当是给你的丧葬费！”
乌布的手哆嗦了一下，但还是紧紧把钱攥在手里。
安排好这件事，李豆走到麦加恩的面前，冷冷地盯着他，“我不跟废物合作，告诉我，你还有什么价值？”
一边的察猜总算恢复到专业的状态，手中一柄匕首，在侧后方盯着麦加恩，而前一秒还心甘情愿为麦加恩卖命的手下则保持了让人难堪的沉默。
有钱才是大爷，活着有钱才有意义，面对这些可怕的人，虽然只有三个人，还是让这些拿钱办事的雇佣兵不打算履行自己的职责。
“可以，”麦加恩对自己角色的转换还是很快的，“我还有很多认识的熟人，再有半个月，米国那边要来人收货，他们是非常大的公司，珠宝玉石只不过是它很小的生意罢了，只是要是到时候他们来了，你会拿什么东西给他们看呢？”
“那是我的问题，跟你无关，”李豆冷冷地道，“要是这件事办成了，矿场的损失自然会有人来补偿你，只会更多，不会少半点儿，所以别让我失望，我失望的时候脾气很差，”说着，他朝察猜和赵敏使了个眼色。
他们得留在这儿，矿场人心浮动，有人看着总比回来什么都不剩要强。
带了一些简单的丛林装备，两把砍刀，一些压缩干粮，还有饮用水，乌布率先进入矿场边上的森林。
当李豆即将也跟着消失在林子里前，他突然转回身，很快就锁定了发呆的察猜，他正呆呆地看着一个女孩，也就一米五左右高，对于察猜的注视，那个女孩儿面无表情，自顾自走开，而察猜就失魂落魄地跟在后面，像中了魔法似的。
“搞什么？”李豆嘀咕道。
当太阳被树冠挡住以后，李豆收起胡思乱想，凝神注意乌布在前面开路。
丛林里的行走是十分无聊的，但也是很危险的，任何一点儿放松都会有可能以生命来付出代价。
尽管加着小心，半个小时以后，李豆还是放弃了努力。
他迷路了。
乌布还在前面走，很笃定的样子，李豆只有木然地跟在他后面，现在问在哪儿，还有多远，都成了很搞笑的事，唯一能做的就只有跟着走。
就在李豆觉得可能要在丛林过夜的时候，眼前突然豁然开朗，树木退到身后，前面是一大片翻卷起来的土地，上面一根草都没有，黑的发亮的土质踩在上面咚咚作响，细密的孔洞还有扭曲纠结的样子——
“火山岩？”李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十万大山有温泉，但要说火山岩，还是头一次见，尤其是这里，好大的一片，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涌出来的，把目光所及的地方全都覆盖住，像一块巨大的铁板扣在地上，一点儿植物都没有。
“到了，先生，”乌布打破沉默，第一次主动跟李豆说话。
视线所及处，一片黑色的树林孤独地立在前面，风吹过来的时候，没有一棵树动一下，但是离得近了，又发现那树跟周围其他的热带植物没什么区别，就像——
假的？！
一只脏兮兮的手伸到李豆面前，“先生，您答应过的。”
李豆笑起来，“谢谢你，乌布，我太感动了，”话虽这么说，他却没有掏钱的打算，而是把手里的砍刀捅进了乌布的肚子。
“呃……”乌布很惊讶地握住刀，脸上的表情扭曲，模糊，出现木头的树纹。
“作为本地人，知道乌柞木的位置的却只有你一个，还真是挺奇怪的，”李豆笑的很开心，“不过我原谅你，毕竟——我本来就是想来中计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