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婴平日里独来独往,从来都是走到哪儿歇到哪儿,然而自遇到了朱槿这个拖油瓶,在生活质量上就不得不讲究起来了。
因此,夜半时分,九婴总忍不住摸着心口想,她到底是为什么才会当时脑子一热要把那株树变成人,还让他跟在自己的身边!?
关键,那还是一株十分聒噪的树啊!
九婴怎么都想不通——一株树,为什么可以说那么多的话!?
然而朱槿对她内心的活动完全不知道。他头一次能够亲见从前期待了那么久的现世世界,虽说住得并不很好,但也十分满足了。
他们在那座城里呆了三日,三日里,将城中各处能逛的几乎都逛了个遍,期间,朱槿一直小鸟依人地抓着九婴的衣袖,亲昵地问:“主人啊,这些都是什么东西?”
九婴翻着白眼道:“老娘不知道!”
“可是……”
“闭嘴!”
朱槿于是被吓得抿上了嘴不敢说话,两个人安安静静走了一段,他又没忍住地开口道:“主人,这个是……”
九婴不耐烦地一抬手点上朱槿的嘴唇,他的上下两瓣唇瓣顿时合在了一起,睁大了眼睛呜呜了几声,半晌后,望着九婴远去的背影,红晕从耳根一直蔓延到了脖子。
九婴的指尖冰冰凉的,朱槿只觉得唇上仍有几分凉意,站在原地听自己心跳如擂鼓,好半晌才想起来,他的原身是一株朱槿树,原该是没有心的。
好半晌,朱槿甩了甩脑袋,看着已经走出去好远的九婴,甩了甩脑袋,正想追出去,忽得觉得脖子上一勒,被人抓着往后一扯,刚想出声呼救,奈何刚被九婴施了术法,只能呜呜地叫着。
身后忽有一个声音喝道:“妖女!”
前头的九婴脚步一顿,一回身就看到朱槿身后站着一大帮人,为首的那个,使的也是鞭子,正缠在朱槿的脖子上。
然而那些人都是些生面孔,她并不认识。
九婴想了想,伸了根手指头指着自己的鼻尖,问道:“你是在叫我?”
顿了顿,不等对面的人回答,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我确实是个妖女。”
然后将手背到身后,扬起脸笑眯眯地问道:“找我有什么事呀?”
被挟持的朱槿心惊胆战——
主人,现在这种情况,显然不是简单的有什么事吧!虽然我背后没长眼睛,但也猜得到现在有很多人站在那里同你对峙吧!你不要这么笑眯眯像是在交朋友的样子好吗?就算你稳赢了,也请你稍微拯救一下这边随时可能有生命危险的我好吗?
朱槿忍不住动了动,他身后之人有所察觉,立刻面目狰狞地将他脖子上的鞭子勒得更紧了一些。
朱槿:“……”
那人道:“妖女,你多次在魔族境内为非作歹,如今还重伤了我们城主,我们今日,就是来找你算账的!”
“哦,要打架啊……”九婴轻笑了几声,“那一起吧,老娘一会儿还有些事,不能在这里浪费这么多时间。”
“你!”
领头的人大怒,刚想还说点什么,忽而一道青色的影子闪过眼前,他什么都来不及做,脸上便已经挨了一拳,所有人一声惊呼,连眼睛都没来得及眨一下,就看着眼前的妖女连同同她一起的树妖,在瞬间消失不见了。
众人:“???”
而另一边,九婴揪着朱槿一路狂奔,确定到了安全的地方才终于停了下来,把朱槿往地上一丢,喘着气道:“魔族那几个是真的傻,打架还那么多话!”
顿了顿,又得意起来:“但是,他们怎么可能有资格和姑奶奶动手?”
朱槿:“呕!”
九婴愣了愣,问道:“木头脑袋,你这是在……质疑我的能力嘛?”
朱槿虚弱地解释道:“主人,你飞得太快了,我有点头晕……”
九婴:“……”
他们出城出得匆忙,原本准备着的行礼也弄丢了——虽说所谓行礼,其实也不过是朱槿编织的那几顶被叫做草环的绿帽子——一时之间也找不到好的去处,只能在城外林子里将就一夜。
朱槿很是不开心,蹲在一棵高大的树下哭唧唧地对手指,九婴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银鞭一甩,勾着粗壮的枝干一踮脚就上了树,找了个适合的树杈躺下。
她在树上晃了两下脚,又看了一眼树下还蹲着的朱槿,想了想,道:“现在妖族势微,原本就没什么好的去处,到处都是居无定所的妖怪,一不留神还会没了性命,生而为妖,想要有个安稳的落脚处简直就是异想天开,你若是忍受不了,就回去继续当一棵树吧。”
朱槿的哭声猛地一噎,眼睛还是红红的,缓缓地抬头看着树上的九婴,略带点犹豫地抿了抿嘴,最终什么也没说,想了想,给自己变了条绿毛毯子,躺在树底下安然地睡过去了。
夜半,树叶摩挲着,簌簌作响,莎莎的响声中,似乎还有铁链条滑动的声音。
树上原本睡得正熟的九婴,忽而睁开了眼,眸中闪过一丝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