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十。虽是阴天,好在并没下雪。
西院里,墨意服侍沁云梳妆打扮,穿戴好珍珠头面,凤冠霞帔。终于打扮停当后,墨意道:“小姐,你转个身,我再看看。”
沁云展开大红衣袖,盈盈转了一圈。立在旁边的夏荷惊叹了一声:“大小姐,你真好看。”
沁云抚着霞帔上精美的绣花,自嘲地说道:“白先生一定想不到,‘维鹊有巢,维鸠居之。’也可以这样解释的。”
白先生曾是赵府的西宾,教导过沁云沁芳几年。墨意听沁云提到他,说道:“小姐有日子没吟过诗了。”
沁云微叹了一声,说道:“你们俩也换衣服吧。”
墨意换上一身新袄,因今日规矩多,夏荷才十二岁,少不得细细嘱咐了她一番。
府门外,一个小厮顶了寒风,不住地张望东西两个方向。唐府的花轿该是从东边过来,武家迎亲的队伍该是从西边过来。东边还未有动静,西边隐约传来了吹打之声。过了一会儿,鼓乐声近了,只听得开道的鸣锣声,花炮声,一声比一声响。
小厮忙不迭地往里跑,一边大喊:“来了,来了!”
管家沉声问道:“谁家来了?”
“是从西边来的。”
管家转头看向刘夫人,后者回了个眼色给他。于是管家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迎出门去。
看着正好到达门口的花轿,管家笑道:“是谁家的呀?”
喜娘甩了甩帕子,略扶了扶鬓角,道:“华阳侯府来接新娘。”
管家“哦”了一声,迎花轿停在了大厅西边。
墨意环视屋子,检查有没有落下什么。门外一个小丫头说道:“墨意姐姐,夫人让你过去一趟。”
墨意看看沁云,奇怪地说道:“这会子叫我过去做什么?”
沁云垂了垂眼帘,说道:“既是夫人叫,就快去吧。”
墨意无奈,对夏荷道:“你陪着小姐,别离开了,有事让张妈去做。我去去就来。”
墨意去了之后,好一会没回来。听着府外又传来鸣炮声,夏荷渐渐不安,对沁云说道:“小姐,墨意姐姐怎还不回来,让张妈去看看吧。”
就在这时,刘夫人迈进了屋,笑道:“云儿,吉时就要到了,可都准备好了?”不待沁云回答, 她又蹙眉道:“墨意呢?这会子不在屋里候着,到哪去了?”
夏荷呆了一呆,嗫嚅道:“夫人,不是您让墨意到您哪去的吗?”
“说什么呢,我几时叫了墨意,我叫她干嘛。”
夏荷怯怯地道:“才刚,有个姐姐来传话的,好像是……”
刘夫人不耐烦地打断了她,对身后的人吩咐道:“还不快去找。”
这时,管家进来说道:“夫人,唐府的花轿也到门口了。”
“赶紧把墨意找着了,马上就要上轿了。” 刘夫人丢下这话,和管家一起折回了大厅。只见大厅已停了两顶轿子。后来的唐府的轿子停在东边,喜娘却被武家的喜娘拉到一边嘀咕去了。想来是在互相打探这笔生意赚了多少银两。
刘夫人看看两顶轿子,嘴角不由浮出一抹笑容。片刻之后,她说道:“管家,把秋棠叫来。”
到沁云上轿,墨意也没找到,最后只好临时让秋棠顶了缺。夏荷很奇怪,府里就这么大,怎么就找不到了呢?更奇怪的是小姐居然也不说一句话。直到喜娘搀她上轿时,她才对刘夫人说道:“母亲,墨意是我阿婆买的,算不得咱家的人。你好歹把她找回来,等三朝回门,我还是要带她走的。”
刘夫人应了一声,说道:“我知道了,你放心去吧。等你回门再带她走就是了。”
喜娘扶沁云上轿时,不知为何脚下竟踉跄了一下,亏得紧握住了沁云的手腕,才不至跌倒。她不好意思地笑道:“喜酒还没到口,怎就醉了?”
众人一笑。
沁云和沁芳都上了花轿,在一阵吹打声中出门而去。
花轿渐渐远去,鼓乐之乐也远去了。刘夫人忽地对管家说:“不对呀,我怎么觉得是唐家走的西边,武家走的东边,你注意看了吗?”
管家呆了一呆,说道:“小的这倒没留神,光注意上轿子时的情形了。不过,夫人放心,武家是先到的,停在西边,我问的真真的。”
刘夫人疑惑地自语:“莫不是我最后看花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