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姨不是照顾你的吗？她最近没逛街给你买衣服？”
“她天天总监督爸爸，小叔说她跟特务似的，都没空给我买衣服。”
“那这样，我让我妈妈给你做一件，她做的比买的还好呢！”
小依一下来了精神：“真的啊先生？那我要蓝色的，跟我爸爸那套西服一个颜色的。”
“好，不过你要耐心点，我妈妈做的比较慢。”
“那下个月我过生日能做好吗？”
“你下个月生日啊？那我要想想送你什么生日礼物了。”
“先生还要送我生日礼物啊？那你可要和小叔商量好了，不要送我一样的。去年小叔和小姨就送了我一模一样的两个书包，我送给了同学一个。”
“你个小机灵，这样，如果这个月成绩好的话，我可以让你自己选一件礼物，怎么样？”
小依听了马上拿起书认真地读起来：“one Apple，two apples…”
下了课正赶上江晨江昊回来，就顺便邀请赵槿一起吃饭，赵槿推辞道：“不麻烦了，我妈还在家等着我吃饭呢。”
“没事，你到点不回去了伯母自然知道在我这吃饭呢，你怕伯母担心的话我派人去说一声。”
“那倒不用了，只是我真的不太饿。”赵槿忙阻止，江昊推推小依：“还不快留住你们赵先生，小叔的面子可是不够大呢！”
“江先生，没有的事，我留下就是了。”
“这就对了，上了一下午的课了，怎么能不饿呢？小依，穿衣服，咱们今天去外面吃，王妈，不用准备********了，给老爷子做点软乎的。”
司机在外头按喇叭，江晨匆匆忙忙地从楼上跑下来：“这老张越来越没规矩了，怎么还按上喇叭了？”
三人一行出了大门，遥远地看见李茜袅袅婷婷地摇曳过来，江晨眉头一皱：“她怎么来了？”
“这下你知道老张为什么按喇叭了吧？看来你想吃的涮肚没戏了，她大小姐才不想吃那玩意呢，不是贵宾楼就是鸿禧楼了。”
果然李茜一会说羊肉味儿大一会说地方又小又脏没法坐人，小依偏偏要吃，最后李茜不满地说：“你们去吧，我在家陪会老爷子，外面的东西我还真吃不惯。”
江晨阴郁地看了看她：“爱吃不吃，我们走。”
江昊告诉赵槿在北街有家很小的路边摊，做很地道的刷羊肚，价格也便宜，他们兄弟两个最近才发现的。
摊主很热情，大概是这样的摊子很少有开汽车的人光顾，所以他记得很真切。摊主摆上了一个小小的碳锅子，还特地给小依找了个高凳子，冷冷的冬日里，呵气成冰，这小锅子一点上还真有种过年的感觉，赵槿很兴奋地搓着手。
“怎么样？不错吧？赵先生？”江昊一边加炭火一边说：“我小时候啊，家里穷，冬天的时候我和哥哥在院子里点火烤玉米吃，那时候邻居家有个很漂亮的姐姐，就是高家的大小姐，我们一起偷吃，后来不知道怎么了就不见她了，听说是和大太太来了内地。那时候的生活啊，真是让人回味无穷。”
“我看你是如今闲适，我们穷人家的日子是巴不得有点肉吃的。这个小锅做的真精致，一看老板就是地道的回民。”
“你尝尝这个麻酱，这才叫地道。上个礼拜我哥相亲，他带人家大小姐来吃，回去人家大小姐就生气把媒人骂了一顿，说我看江家这么小气，吃路边摊，亏他想得出来。这么一来，本地的几个大户全知道了，以后谁还肯和他出来相亲，倒正中了李茜下怀。”
“你别老是说人家李茜的坏话，我看她挺好的，又关心小依，如果找了别人不见得容得下小依呢。”
“不会吧，我看你对小依就挺好的。哥，是吧？”
赵槿突然脸红了：“说着说着就不像话了。”
江晨忙说：“江昊你瞎说什么？赵先生可是正经女孩，你老开这些个不正经的玩笑，赵先生你别多心，他就是随口说说。最近小依还听话吧，我听王妈说他越来越淘气了。”
“他挺听话的，进步也很快。”
小依扭股糖似的粘在爸爸身上：“你就听王妈瞎说，她老让我听她的话，先生都说我听话了，爸爸，先生说下个月我过生日送我生日礼物。”他转过身对着江昊说：“小叔，先生要送我一件衣服，你可不要买一样了，我要点男子汉的东西。”
“不会一样的，我是做的，你小叔买不到的。”
“什么是男子汉的东西啊？小东西，人小鬼大，小叔到了那天就带你上街玩一天当做生日礼物，怎么样？”
小依认真地想了想说：“玩一天可以，但还是要生日礼物，不然怎么知道我是过生日呢？”
“小鬼，还讨价还价呢，好吧，到时候随你挑，最多小叔下个月的薪水都不要了。反正呢，花的都是你爸爸的钱。快吃吧，待会都凉了。”
吃完了涮肚，小依又要吃面，江晨怕他吃撑了不让他吃，小依就求赵槿，赵槿拍拍他的头：“你忘了，昨天还说要适可而止的，如果你喜欢吃，改天我们再来啊！”
“那好吧，改天你要带我来啊。”
江昊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两，一边摇头一边说：“你是施了什么法术让这个小东西这么听话？厉害厉害！”
赵槿抱拳道：“客气客气！”
江昊也回道：“谦虚谦虚！”
两个人推来让去，江晨露出了难得一见的微笑：“好了，天气不早了，送赵先生回去吧。”
远远地看见馨园门口站着一个五十多岁的妇人，个子不高，很干净的样子，看见汽车开过来就扭头进院子了。
赵槿忙说：“就停这里吧，我们院子都是穷人，看见汽车开过来会说闲话的。太晚了我就不请你们进去了。”说完一溜烟蹿进去了。
等到汽车开走了，林雪梅走过来：“你怎么又让人家送回来了，说不定哪天兄弟两看见我就想起你是谁，到时候哪里还有安静日子可以过？”
“我知道，我尽量，妈你吃了吗？”
“吃了，中午有碗剩饭我就了点咸菜吃了，一个人的饭就糊弄着吃吧！下午张先生又送来了两棵白菜，够吃几天的了。”
“怎么又麻烦人家，你给人钱了吗？”
“我给了，可他死活不要，你明天去学堂再给吧。”
“估计也不要，我真是不想欠人家太多，他和鞠萍已经帮我们太多了。不早了，洗洗睡吧。”
林雪梅点了根蜡烛，风从门缝里吹进来，一跳一跳的，赵槿说：“电灯坏了吗？”
“没有，上个月这个院子电费太贵了，房东太太说她们打算不用了，问我还用吗，我说也算了吧，今天那个流氓王金帅就带着他的那个小老婆把灯泡给捅烂了，一个院子的人都抹黑呢。”
“这帮流氓，就会欺负我们穷人，安电灯的时候挨家收钱，现在不点还不行，真是无法无天，也没人管管。”
“管什么？人家说就是替政府办事的。你没看他领着那个破鞋招摇过市吗？他爹天天骂街，连家都不回，这人也不知怎么了，好好的女人不要，这人尽可夫的女人怎么那么招人稀罕。房东太太更惨，那套房子还不是白白被占着？睡吧，你以后要是晚上看书的话就买个手电筒吧！”
“看什么呀，累了一天了，白天在学校看吧，现在流氓都比我们读书人挣得多，我这书啊，算是白读了，连妈都养不活。”
“别瞎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如果比赚钱，那运鸦片的不比谁挣得多，还不是招人恨啊！咱们不要多少钱，那身外之物有什么可惜的，够花就行了，我呀，就盼着你能平平安安的，找个好人家，简简单单地过日子就行了，有钱有什么好的？我们从前又不是没有过那日子？”
赵槿想想也是，虽然这么说，可是看看母亲曾经嫩滑的肌肤变得衰老黯淡，她还是希望自己能改善这种生活。
贫穷，是生活最好的老师，它教会你在任何困难的环境下都变得坚强豁达，它也让你知道在生存面前有时候要把尊严放的很低很低，可是它也让你记住那些美好的充满爱和温暖的日子是那么值得回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