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途中，恰巧遇上周碧君在朝云的侍奉下，也匆匆赶来。两下里少不得强作笑颜，匆匆礼见。周碧君的脸色也不大好，惊中有疑。
一路上，三个人都是默然无语。
进了崇光院，未曾开口，先是看到黑压压、静悄悄一院子的人。
杜吟雪、沈婉儿穿过重重众人，瞧一眼蔡金桂，蔡金桂也正瞧一眼她们。彼此的眼光碰个正着。
周碧君打头，随后跟着杜吟雪、沈婉儿，三人一起向苏冷月行礼：“妾身等，拜见惠妃娘娘。”
苏冷月嗯了一声：“平身。”微微转头对司琴道，“看座。”
司琴正要动，周碧君忙补道：“妾身等位卑人轻，惠妃娘娘有何训示，站着听就好。”
苏冷月却对她这番恭敬并不在意：“不是你，是给杜御女看座。她如今身怀龙胎。”
周碧君等于讨好不成，却被浇了一头的冷水。玉面顿时一红。
司琴忙命人端出一张矮墩，放到杜吟雪的脚下。
杜吟雪欠身道：“妾身多谢惠妃娘娘体恤。”方由青梅扶着慢慢落座。沈婉儿也从旁扶了一把。
苏冷月开门见山道：“崇光院中出的事，相必你们也已耳闻，本宫就毋庸赘言了。传你们来，是因本宫想听听巫翠萍、马芸儿平素里都是什么样子。好端端地在崇光院中抬头不见低头见，纵使做不成姐妹，怎么就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了？”
“周御女。”
周碧君不期苏冷月会突然点她，心尖一颤。一抬头，就见苏冷月望着她道：“就从你先说吧。”
周碧君定定了心神：“妾身只怕要让惠妃娘娘失望了。妾身在崇光院中统共也只待了两个来月，并未能与巫姑娘、马姑娘深交。只记得巫姑娘生性活泼，有她在的地方必然少不了笑声。马姑娘为人大方，有什么东西总愿与院中诸位良家子一道分享。若不是出了这等事……”
周碧君轻轻地叹了一声：“妾身委实不愿相信，竟会发生这等不幸。”
沈婉儿听她这一席话，却也捡不出一点儿疏漏。周碧君还是会说话的。只要她想。
巫翠萍最爱瞧热闹。哪一回的热闹能逃得了她的眼睛，有时兴致上来，也少不得掺和一二。马芸儿从来不是与人分享。东西是与人分了，享受却是她自己一个。
唉！
沈婉儿在心中一叹。
到底不是什么大罪过。既是人都没了，何必再去揪着不放。
苏冷月又去问杜吟雪：“杜御女怎么瞧？”
杜吟雪起身回道：“妾身同周御女一般，没能在崇光院中与诸位姐妹多多相处。周御女所言，妾身私以为甚是。”
苏冷月望向沈婉儿：“沈采女呢？”
沈婉儿和杜吟雪想得一样。只要这把火不烧到蔡金桂的身上，她们都无意出这个头。当下便低首道：“妾身也觉周御女所言甚是。”
苏冷月皮笑肉不笑地弯了一下嘴角。她其实也没指望，真能从她们嘴里吐出有用的话来。这次原本就没有她们的事。故意把她们叫来，不过是借机发挥、敲打敲打的意思。
于是，苏冷月也不再问她们，一双眼睛转向那几个当事的良家子：蔡金桂、苗若兰、刘环、陈玉、王素心。
她默默地多瞧一眼蔡金桂，才再度出声：“刘环。”
刘环双肩一颤：“妾，妾身在。”
苏冷月：“巫翠萍是你的表妹。自家的妹子，你想必是最明白的。一定有很多话要说吧？”
刘环心里直发紧：这就是要她从细道来，别想像周碧君那三人一样，说几句漂亮话就糊弄过去。
但刘环也是真心有话要说的。再怎么说，巫翠萍也是她的骨肉之亲。
“有劳惠妃娘娘亲自过问，妾身敢不尽言。”刘环红肿着双眼，鼻子一酸便带出一点儿哭腔。“妾身和妹妹从小一块儿长大，妹妹虽是生性顽劣，但待人并无坏心。来到崇光院中，偶尔言语间不大在意也是有的，但绝没有伤人、害人之过。”
“平日里，她也多是与妾身作伴，同马姑娘近日无冤，往日无仇。前些日子，妾身的小生辰，还是马姑娘起头，将众位姐妹拉到一起聚了一回。因此近来，妹妹还同她走得近了些。”
“何以马姑娘就要向妹妹痛下杀手？自己也一命呜呼？”
“妾身真是想不通啊！”
苏冷月面上无情无态，心里却也在道：我又何尝想得通。
“苗若兰，你说呢？”她问。
苗若兰惊得微一抬头，瞧向苏冷月，正巧苏冷月也在瞧她。两人的目光撞个正着，苗若兰立时败下阵来。忙又低下头回话：“妾身平素与马姑娘、巫姑娘也就是闲来聊上一两句，虽谈不上多少交情，也并不曾红过脸。”
苏冷月瞧着她，忽然来一句：“她们不曾和你红过脸，那是和谁人红过脸？”
苗若兰一惊，微微发抖着静了一会儿。终是把牙一咬，狠心道：“两位姑娘，都和蔡姑娘不大相处得来。”
蔡金桂脸色一沉，不觉转头看她。苗若兰也偷偷地从眼角觑她一眼，便又赶紧收回目光。
那边杜吟雪、沈婉儿也是心中一悚。这个苗若兰。刘环倒没有再牵扯蔡金桂，她倒使了这一枪。
苗若兰是一不做、二不休，一股脑地道：“尤其马姑娘，和蔡姑娘红脸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崇光院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苏冷月：“是么？”
苗若兰觑一眼陈玉，陈玉照实道：“是。”
紧接着，王素心、刘环也跟着证实了。
蔡金桂的脸色又沉一分。
苏冷月：“都是为什么事红脸？蔡金桂，你自己说来听听。”
蔡金桂不想拖入杜吟雪和沈婉儿，只得捡现成的回道：“还是因那一回，为刘姑娘庆生的事。妾身不胜酒力，坏了各位姐妹的兴致。马姑娘原是一片好心，却落得如此下场，自然气不平。”
苗若兰一瞬间极想说，在那之前就因蔡金桂攀高枝闹过多次。
